在拍到羽從美國回來的那天,舒帶了蛋糕去片場探班。他們習慣按戲里的名字稱呼彼此,未把肚子里的東西一拿,就急急的跑過來,動作歡快愉悅。
“懷孕真累,女人為什么一定要為男人生孩子???”“未,女人如果愛上一個男人,就會忘掉原來的自己,心甘情愿的和他結婚生子。”“女人為什么一定要愛上男人,如果失去自己,我寧愿不愛,也要保持自己內心的獨立和清醒?!蓖┖褪娑夹α?。
“未,愛上一個人或者不愛一個人,我們都無法控制,我們是愛情的奴隸,一切得聽它使喚。”“我才不信呢,人都是自己控制自己的命運的?!薄巴贻p真好,至少他們還可以如此大言不慚,現(xiàn)在我們連說話都低了幾分。未,等你遇到你愛的那個人了,你就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了,現(xiàn)在說什么都太早?!蔽礋o所謂的聳聳肩,拿了蛋糕一邊吃去了。她今年才十九歲,比在劇中的年齡還要小,又長得美若天仙,心性自然高。不過也是性情中人,和劇里的未一樣,如果愛上了,絕不保留。
一切準備就緒,未剛好倒?jié)M滿的一杯白開水,染站在吧臺,不停的擦拭酒杯。這時鏡頭對準門口,羽走進來,可是進來的卻是另外一個人。頭發(fā)卷曲濃密全部堆在肩膀上,胡子許久沒有刮長到下巴,臟兮兮的外套和破舊的牛仔,眼神空虛渙散,走路搖搖晃晃,應該已經(jīng)喝了很多酒。他張口就要酒喝,聲音沙啞,似乎被酒精灼傷了嗓子。他一步步的逼近未,未站在那里沒有動彈,可是卻沒有害怕的感覺。她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似的,像是穿越了長長的時光隧道,在某一世他們許下千年。
他突然倒在未的面前,這時舒一個箭步的沖上來,把他抱在懷里,不停的叫著他的名字。格!格!是的,不管他們變成什么樣子,那種凜冽的氣質都變不了,舒可以輕易的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他們。而格似乎聽到了舒的呼喚,眼神有了一絲的凝聚,他想抬手摸一下她的臉,可是手卻重重的掉在地上,昏迷過去。舒立刻把他送進了醫(yī)院,她一直不敢放下他的手,害怕自己一旦放下就抓不住他了。
安適的電話不停的在響,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串數(shù)字,那次分開他就刪了舒的號碼,可是她的號碼已經(jīng)烙在心里,怎么擦也擦不掉。已經(jīng)快要一個月沒有聯(lián)系了,他把自己埋在一份份的文件里,不敢抬頭看天空,生怕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自己的寂寞。難道忘了上次對她的警告,怎么敢給他打電話,適硬下心來不接。可是電話不停的在想,一遍又一遍,他終于接起電話,那邊舒破口大罵。
“王八蛋,為什么不接電話,格要死了,格都要死了……”舒一直都在哭,傷心欲絕,安適立刻掛下電話,開車去醫(yī)院,車速開的最大,一路上闖了幾個紅燈。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最快的見到格。自從四年前他去找鳳決,就完全沒了蹤影。不管他花大力氣去找格,始終一點線索也無,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如果不想讓你找到,你就把整個地球翻了個,你也絕對找不到。
格被安置在監(jiān)控病房,舒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失魂落魄。安適一直都在跑,上氣不接下氣。他問舒格到底怎么了,她只是呆呆的看著他,像是不知道眼前人是誰。安適把她搖醒,她哇的一聲哭出來,抱著安適。
“舒,格到底怎么了?”“醫(yī)生說他長期酗酒和吸毒,身體各動能紊亂,尤其是肝臟已經(jīng)大部分壞死,需要換肝才能生存下去。錢不是問題,可是合適的肝源怎么找,他的毒癮怎么戒,我完全沒有主張,只好給你打電話?!薄笆?,沒關系的,相信我,格一定會好起來的?!薄罢娴??”“真的,有什么事情是我和格做不到的嗎?放心吧,一切會好的。”
舒適要先幫格戒毒,還是上次他戒毒時住的地方,那是一大片老樹林,是適早年買下的。木質的房子,開著大大小小的窗,一個陳舊的英式壁爐,掛滿了素雅的畫,沒想到竟然是安適的手筆。樓梯也是一顆顆原木拼成的,直通向二樓的臥室,然后是一個閣樓,里面擺滿了畫具,書籍和影碟。這絕對是一個逃避現(xiàn)實的好去處。
“安適,我們需要一個醫(yī)生,我已經(jīng)打電話給森,他說馬上趕過來?!薄罢l讓你自作主張的,我這里有的是優(yōu)秀的醫(yī)生,根本不需要森?!薄吧歉竦呐笥眩麄冸m然相識不長,但惺惺相惜?!薄澳銘{什么這樣說?”“就憑他們至死不渝的愛著一個女人,不怕任何犧牲拼命守護一段無望的愛情,他們就是一路人。”
“那你告訴我,格為什么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一個女人?傅舒,我向你發(fā)誓,害人的終將害自己,她們只能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適的眼睛冒著火,火又照著眼里的紅筋,那是古人練功走火入魔時控制不住的殺戮。舒禁不住的打個冷顫,血液往腳底下涌,雙手冰涼,下意識的想逃。
這時格醒了,他抱著自己的身體,忽冷忽熱,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不停的流淚流鼻涕,額頭上都是汗。他的毒癮犯了,突然拳打腳踢在床上滾來滾去,開始咬自己的舌頭。安適把自己的胳膊放在格的嘴里,不一會他滿嘴都是血。舒被嚇傻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還愣著干嘛,去拿繩子?!笔鏉M屋子的找繩子,一顆心還沒有平復下來。不應該是這樣的,格是那么聰明優(yōu)秀的人,不應該承受這樣的痛苦。何況他是那么愛著愛情,不計得失,低聲下氣,曲意逢迎。他只是想在背后默默的愛著他喜歡的女人,可是結果呢?老天爺如果你覺得我們不配擁有幸福,那么就把我們收走吧!與其在人世間備受煎熬,倒不如魂游離恨天外,渴飲灌愁海之水,饑食蜜青果為膳。要不然就用一坯黃土掩盡風流,再不然就一把灰揚了它,繾綣著風,調戲著陽光,一路洋洋灑灑終于無跡可尋。
舒找到繩子拿給安適時,他已經(jīng)把格拖進了洗手間,打開冷水沖他。他們兩個都在磕磕絆絆中受了傷,可是毒癮發(fā)作時的痛苦,好比女人分娩時的痛苦,可是女人只需痛那么一次,癮君子卻要賠上幾天幾夜,才能清除體內的毒素。安適把格綁在床上,又把自己的衣服撕爛堵著他的嘴巴,以免他咬到自己的舌頭。格還是在掙扎,眼睛惡狠狠的看著他們,那一刻他誰也不認識,他只要吸毒。他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是注射毒品留下的。手腕上淡淡的傷痕,不仔細看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她突然相信格會好起來的,傷口總會好,時間總是有辦法。
格慢慢的安靜下來,安適囑咐她看著他,他去洗澡。舒點頭,她坐在床邊,絞了干凈的毛巾給他擦臉。雖然更加的瘦削,眉骨突起,眼睛外擴掃到鬢角,下巴變尖,可是他還是一個英俊的男人。還記得剛見他時,漆黑的眸子盯著畫紙一筆筆的描著,偶爾抬頭看一眼坐在他面前的路人,然后低下頭繼續(xù)勾勒著。
那個時候格就像仲夏夜里的夢,夢里有繁星、深海、森林、瀑布、原野,有所有一切可以稱之為美好的東西。但現(xiàn)在呢?他就是一幅秋風瑟瑟的畫,一淺細流,滿目落葉,只是在泥淖中掩埋了幾年,意境是好的,底子也是好的,卻看不到原來的樣子了。舒把格嘴里的布拿出來,她聽見他在叫著鳳決的名字。
“格,難道你今生來這世界只為了一個女子,難道你拒絕喝孟婆的湯水只為了忍受千百年的輪回追逐一個早把你忘的一干二凈的女人。格,生命里除了愛情它還有其它東西,你還有父母兄弟,你還有朋友知己,你還有藝術上志同道合的伙伴,你還有慢慢人生路上的浪漫邂逅,你還有很多愛你的人,他們都在等著你能分一點點愛給他們。格,求你了,好起來吧!你若安好,我可以少活十年,你若和安適一起安好,我可以少活二十年?!?/p>
安適早已洗好了澡,聽見舒的話,心里特別的難受。“你寧愿用十年的時間換我今世安穩(wěn),可是沒有你我又怎么能好得了。我寧愿和你幸福快樂的過上十年,也不想一輩子孤獨終老。你所求的是和我一起的那么一點時間,我所求的又何嘗不是?我知道我們太過相似的童年,不可能讓我們廝守永遠,但是至少我們曾經(jīng)擁有過彼此,不管幸運還是不幸運,如果活到老,至少我們還有可以念想的還有什么可以說的?!彼麄儍蓚€人,一樣的心思一樣柔情卻在同一個空間里煙消云散,適冷著臉走出去。
“天快黑了,你可以回去了,以后格的事就交給我,你不用管了。”“你什么意思?”“就是你所想的意思,你是因為我認識格的,那么既然我們互不相識,你們就不可能見面,那你們對于彼此就只能是陌生人?!笔嫱蝗恍ζ饋?,笑的那么冷那么冰那么陰森。
“安適,你真的太狠了,你不讓我照顧我愛的人,你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受苦卻什么也不能做。我告訴你,我辦不到,你若不讓我留下來,我就從這里跳下去,應該摔不死,但至少會摔斷胳膊腿腳的,我就讓你親眼看到我受苦。”說完就走上三樓陽臺,把身子探出去,眼睛一閉,就要落下來。安適一把拉住了她,把她甩在地上。
“你個瘋子,你真的那么喜歡傷害自己的身體?你想留下來,我就讓你留下,但我不保證不做傷害你的事?!边m轉身離開,只剩下舒一個人在陽臺,這時一股冷風吹過來,她的溫度一下子降到了零度,似乎都聽到了自己血液結冰的聲音。她和安適像進入了一個怪圈,怎么也散不了,但也好不了。新仇夾著舊恨,傷疤像夜晚的燈花,結了一層又一層。如果這真是命運故意的安排,除了忍受,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站起來,仰面朝天,天空一下子變的那么高那么遠,它始終不站在自己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