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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愛上愛情

第五十二章最后一面

森奔波了好幾日,算是籌齊了善款,工程已經動工,因為資金到位,進展很快。可是仍然沒有逍老的速度快,頭發一下子全白了,渾身上下瘦的皮包骨,森知道他快不行了。逍每天都會把收集的安適的新聞拿出來一遍遍的翻看,他是多么的想念自己的兒子啊!森不能熟視無睹,于是把事情告訴了舒,商量該怎么辦。舒不贊成告訴安適,以他的倔強決不會去見父親。于是他們把事情告訴了格,三個人決定瞞著適帶他去七莘,用的名目是他們想去旅行,而且要去看森。

安適自然拗不過他們兩個,三個人坐上飛機直奔貴州,然后按森的指示,駕車,過河,步行。到達七莘的時候已是傍晚,夕陽西下的時候,整個村子在一片晚霞里,安靜無聲。此時逍已經不能下床走動,眼神開始渙散,旁邊的痰盂里咳的都是血。可是仍然抓著安適的相片不放,他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積福,祈求上天能還給他一個美麗人生。

安適在看到床上躺著那個人的時候并沒有認出他,記憶里的父親玉樹臨風瀟灑倜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總是有幾分玩世不恭,哪是今天這個人的那般枯槁。不過逍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枯瘦如柴的手慢慢伸向他,沙啞的聲音艱難的吐出一個字,適。格和舒從沒見過安適的父親,但從安適的模樣里總可以看出他的一點影子,想他一定也是個帥氣之人,怎落的如此田地?

安適的眼睛一點點的在變,從原來的無謂到疑惑在到后來的恍然大悟,他在一步步的接近自己深藏二十多年的秘密,只是謎底接開的時候,他失去了所有的知覺感應。逍又吐出了一口血,血濺在適得皮膚上,灼燒了他所有記憶。他轉身跑了,格和森追了出去,只留下舒一個人。她走近逍,坐在他的床邊,抓住了落空的手。

“你是森說的那個女孩,舒?”舒點點頭。“你知道我們的事吧?”舒還是點點頭。“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在死之前可以見適一面,也沒有遺憾了。我的一生,富貴半生潦倒半生作惡半生行善半生,最后也算功過相抵了。既然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也努力的在贖罪,就讓這一切隨我的死煙消云散吧!舒,森告訴我你和安適彼此相愛,那就請你幫我和他母親好好的照顧他,我們虧欠了他前半生,希望他的后半生因為有你變的更美好。”

“伯父……”舒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我有很多的話想說,可是沒有力氣了,說不了了,就同我一起埋藏地底吧!我很累了,想休息一下,你自便。”逍平躺在床上,閉上雙眼,往事一幕幕的出現然后消失,他還記得最后一個畫面,在郁園的花圃里,他把適舉的高高的,妻子站在他們身旁,髻上插一朵紅色郁金香,笑靨如花,他們的笑聲傳的很遠很遠,連那五顏六色的郁金香都高興的開了花,一朵接一朵的綻放,傾國傾城。

舒摸了逍的鼻息,他的嘴角似乎在笑著,淡然從容。她的手指不停的伸蜷,眼淚打在上面,在七莘安靜的空氣里,不停的回響。它只是想告訴你,世間上沒有不可原諒的人和事,因為愛無處不在。沒有誰愿意去傷害誰,我們有時候只是太懂得保護自己,所以做了錯事。安適的相片和剪貼灑在地上,有幾張被卷進來的風帶走了,也許是和他一起到了天堂。是的,舒相信,逍一定會進天堂,他是個好人。

適沒有往下走,反而上了山。他爬山的速度很快,腦子里是空的,什么也想不起,只是一個念頭,我要爬上山頂。當到達山頂的那一刻,神經一下子松了,他站在風中,大聲的叫著,啊……啊……用盡所有的力氣,也要把寂寞喊上云端,讓老天爺評評理,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適不是不恨父親,也不是不怨他,但當看到他形如枯槁的那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他更加愛他。只是被深埋的愛突然暴露出來,嚇壞了他,所以選擇落荒而逃。情感世界的缺失,讓適在感情到來的時候變的遲鈍膽怯自卑,可是驕傲的心作祟,只能在它們的面前閉上眼睛,像個鴕鳥似的自我保護。

森和格也到了山頂,聽見安適大叫的聲音,沒有阻止。他們在等適發泄完,這樣才能和他對話,他才會聽進他們的話。

“森,你們什么時候知道的?”“上次回上海的時候,舒和格這幾天才知道。”“你們為什么不告訴我?”“告訴你你就會來嗎?還記得送我回家之后問你的話嗎?你說你不會見逍,即使他已病入膏肓。”“那你們為什么又騙我來見他?”“安適,他關心你的一舉一動,收集了你從小到大的所有新聞和報道。他為了你為了贖罪,一個人顛沛流離,走過大半個中國最落后貧窮的地方建衛生所開學校,盡最大的力量幫助那些需要的人。他的病就是因為長期的過度勞累和生活條件的艱苦造成的,他說要為你積福,希望老天保佑你平安幸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即使知道自己人之將死,也不愿打擾你的生活,不敢見你最后一面。”

森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說,可是安適卻一點都聽不進去。他不停的在山頂走來走去。“那是他自己造的孽,自然是要償還。”“安適,天下無不是父母,你已經失去了母親,又將失去父親,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森,是他先拋棄我的,在母親的葬禮上,他一個人離開,不管我在后面怎么追趕怎么叫他,他都沒有一刻的停留。是他讓我沒了母親又失去了父親,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適,難道在你見到他的瞬間,只有恨,就沒有一點點的難受和痛苦?”

“沒有,在我心中他早就死了。”這時森的電話響起,這個地方是沒有信號的,可是森的電話卻通了,里面傳來舒的哭聲。“森,伯父去世了。”他們兩個聽的那么真切,安適不自覺的往后退嘴里喃喃的說。“死了,真的死了?不行,不能讓他就這么死的。”適突然跑下山幾次滾下坡,然后爬起來繼續往下跑,渾身都是傷口,卻忘了痛。他早就忘了自己的存在,那個整整消失二十多年的名字,原以為早成了灰燼,卻不料死灰都可以復燃。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間,安適不停的晃動父親的身體,聲嘶力竭的吶喊。

“你起來啊,我還沒有親眼見你受盡折磨,還沒有機會報復你,還沒有在你認我的時候拋棄你,你不能死,你給我起來!起來!”“適,你不要這樣,死者需要安息,生者必須釋懷。”舒試著阻止適,可是卻被他推到在地,他卻連看也沒看她一眼。適就是這樣,很多時候只記得自己的痛,卻忘了周圍的人會因為他而受傷。森和格終于趕了回來,悲傷有時候也是一種力量,安適既然可以把他們甩的那么遠。他們扶起摔在地上的舒,安適突然一把抱住父親,眼淚是八月里最洶涌的暴風雨,淹了田,毀了路,決了堤。

“你為什么這么狠,不給我一點恨你的機會,以前一直都告訴自己即使哪天你回了頭,我也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可是現在我只想你能回來,讓我們好好的在一起。”適就這樣抱著逍,直到落了太陽掌了燈,直到風起了云涌了雨下了,直到他的眼淚干涸嗓子沙啞,直到太陽又從東邊升起。當第一縷陽光照在他們身上的時候,安適終于放下了自己的父親,為他整好衣裝梳好頭發撫平皺紋,他要帶父親回郁園。

逍的尸體被運回了郁園,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想是哭了很久。安適為逍舉行了一個盛大的葬禮,他要告訴全世界父親回來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操辦的,好像這是可以為父親做的唯一一件事。唐和洛也回來參加葬禮,在重逢的那一刻,他們只是禮貌的寒暄。葬禮絕對鋪陳出了足夠的排場,很多名流富豪政客參加,一時間整個城市嘩然。所有的報道都是有關逍葬禮的,沒有敢重新提起適母親的死,即使當時對外宣布她是因為生病去世的。

舒一直沒有機會親近安適,他在躲著她,每次想和他說些什么的時候,他總是找各種理由避開眼神躲閃。她知道要給適時間,這次的打擊太大,他還沒有回過神來。葬禮忙的不可開交,可是舒卻覺得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她不是安適明媒正娶的妻,不能以兒媳的身份坐在家屬里面,于是只好躲在自己的房間改寫劇本。

森樹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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