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還能知道是什么在主宰一切。而這一切,注定因歐陽宸這顆劃過蒼穹的流星隕落,成為永遠被塵封的迷。
但是有一點能夠肯定,這個女人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為數不多的話語,在歲月的催化下,已然用堅定的目光詮釋著一切,包括屬于她的,也有不屬于她的。
而歐陽莎、歐陽覓這對姐妹,兩個人的年紀一樣大。除了出生在歐陽家,有著同樣的血緣是個交集之外,再找不到什么能夠相提并論的話題。
兩個人在同一年相繼出生在小鎮的歐陽之家,后經家族變故,五歲前兩個人誰都沒有回來過一次。歐陽莎跟著那個背叛家族的母親生活著,歐陽覓跟著父母在石堡城生活。五歲那年歐陽莎的父母交換撫養權,這是她在懂事后第一次回到出生故地,在這個小鎮上和神秘的女人在一起居住了七年,作為父母離異的可憐兒,這就是她的家。十二歲那年歐陽覓因為種種原因也從石堡城搬到這里居住,將這里作為第二故鄉。這是兩個姐妹闊別十二年之后第一次相見。
好景不長,歐陽覓剛來一天,歐陽莎再次因撫養權問題回到母親那里,繼而離開這個小鎮。歐陽覓則留在這里繼續生活。
兩姐妹在小鎮上沒能一起生活實屬遺憾,但巧合的是兩個女孩在這個小鎮上都不可避免的要和孟醒的軌跡重疊,三個人卻相互不知情。只是,孟醒和歐陽莎重疊的時光是快樂的,和歐陽覓重疊的時光是陰霾的。
十七歲,今年的歐陽莎和歐陽覓已經十七歲了。當歐陽莎再次回到這個小鎮時,歐陽覓卻面臨又要回石堡城的安排。短短十七年,兩個無辜的姐妹因家族遺留下的殘骸始終不能在一起。
看著別的姐妹都是一起拉著手上下學,相互扎著頭繩。姐姐幫妹妹回一封情書,妹妹幫姐姐遞一個紙條。一個孩子童真的愿望也許只有夢里才能實現。
所以,歐陽莎在想盡一切辦法挽留歐陽覓能在這里和她一起上完高中,一起參加高考,一起收到錄取通知單……
生日宴會完美的結束,更加刺激著歐陽莎要留住妹妹的決心,她覺得這是唯一一個機會把握童年時光的尾巴。生日宴會結束后,歐陽覓說要找一個故友,然后就顛顛地跑出去了,歐陽莎來不及回味生日宴會的溫馨,就緊張的去找那個神秘女人。
自打歐陽宸撒手人寰之后,這個女人的話就更少了。歲月的風沙無情吞噬著她殘存的莉香,生活就像失去失去“火”的“煙”字,除了問原因就剩問原因。老來無托的她在花甲之年虔誠地入了基晵教。不用說,她祈禱的只有一個----能和歐陽宸在來生相會。
就是這樣一個歷經風霜,現在又有些神經兮兮的老太太,單憑一個歐陽莎就能說服她,留住妹妹在一起生活嗎?
老太太的時間觀念很強,每天都在同一時間起床、禱告、吃飯、散步,還有睡覺,就是墻上掛著的擺鐘都自愧不如。擺鐘還有可能因為沒有上緊發條而偷懶,而老太太卻沒有失誤過一次。十七年來,年年如此,日日如此。
此時,老太太應該在客廳吃飯。
歐陽莎躡手躡腳的溜進客廳,悄悄的和老太太并排坐在沙發上。果不然,這會兒老太太正伸長胳膊費勁兒地夾著盤子里的剩菜。
老太太看歐陽莎悄悄的坐到自己旁邊,也沒問她吃沒吃飯,也沒有把遙控器給她打開電視,還是自顧自的吃著。
如果這一幕讓一個外人看到了,肯定說這個老太太是真瘋了。再怎么說歐陽莎還是她的親孫女,如此冷漠甚至讓人懷疑這孫女是不是和她有血緣關系。但老太太還有一個不成文的習慣----不管姐妹倆是誰住在這,老太太都會每天準時叫醒她們去上學。可就是從來不過問她們吃過飯沒有。
到了做飯的時間,老太太就會按三個人的飯量準備飯,如果姐妹倆趕上這個時間,就一起吃一口。如果因為貪玩錯過了,老太太也不會責怪,只是給她們點零錢讓她們到外面的飯館隨便吃碗面。多做的飯就留到第二天再吃。
至于為什么,姐妹倆誰也不知道。反正居住久了,自然也就順應了老太太的習慣。
歐陽莎坐到沙發上離老太太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那些話本來都想得好好的,可是一到嘴邊又有些猶豫。她想現在趁著老太太就在客廳的時間訴說自己的難言之隱,可是看著老太太雖然費勁但是認真的咀嚼,又不忍心打擾老太太的規律。等吃完飯說吧,老太太又會回自己的房間,嘀哩咕嚕的念一會經文就睡覺了。這一睡就到明天早上,時間就又白白地錯過了……
“莎莎……”正當歐陽莎猶豫之時,老太太突然從嘴里冒出歐陽莎的小名,因為嘴里還含著沒咽下去的飯,所以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
歐陽莎有些驚訝,下意識的回答道,“奶奶,是不是口渴了?我這就給您倒水去?!?/p>
歐陽莎正要起身去飲水機接水,被老太太側著伸出的胳膊攔住了。
“莎莎,坐著”,老太太緊忙又吃了一小口,“奶奶不渴,奶奶只是想和你說會話?!?/p>
歐陽莎有點小糾結,奶奶究竟在葫蘆里賣什么藥,平日里連關心的話都很少說的奶奶怎么會主動找自己聊天呢?
老太太咽下最后一口剩菜,放下筷子側過全身,用那雙爬滿蚯蚓似血管滿是繭子的手緊緊的攥住歐陽莎的手不松開說道,“莎莎,生日過的高興嗎?”
歐陽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瞪大了眼鏡看著老太太,顫顫巍巍的回道,“奶奶,你怎么知道我過生日?”
老太太無力的抽動了下腮部的肌肉,像是微笑,又像是剛吃過飯在用舌頭挑牙縫里的米粒。歐陽莎這么反問老太太一點也不為奇,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十七年前的今天是一個何等重要的日子,何況作為一個為愛奔波一輩子無怨無悔的女人,這一天又意味著什么。
歐陽莎滿臉狐疑的盯著老太太看了又看,眼睛微微有些濕潤。是的,一起居住這么多年,奶奶從來就沒提起過生日這回事,就好像過除夕那天就是自己長大一歲的標志。而今天老太太冷不丁的問這么一番話,哪怕只有幾個字,對歐陽莎來說,說沒有感動的確有點假。
歐陽莎仔細地觀察著眼前這位令她感到深不可測的奶奶。一張再標準不過的古典瓜子臉,看上去仿佛只比巴掌略大一點。記載著歲月溝壑的額頭下,又密又長的“長壽眉”給予月牙形的眼眸一絲凝重。高高的顴骨似乎在說昨天的她是那么權貴那么富有,尖尖的下巴有意無意地證明著三十載歲月長河未能洗滌完全的嫵媚。因為還有那雙宛如珍珠似的小耳朵上依稀可見曾經打過的耳眼,只不過再沒有墜件掛在上面。
歐陽莎竟陶醉在老太太風韻猶存的臉上,猛然間才發覺這居然是和奶奶住了這么久第一次近距離的觀察。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老太太看歐陽莎沉醉有些呆滯的樣子,再一次抽動了下腮部的肌肉。這一次是肯定老太太在微笑,這個微笑如同一只小鳥----
不是沒有勇氣而放棄飛過滄海,而是滄海的那一頭早已沒有了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