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可桔是被床頭鍥而不舍的手機鈴聲吵醒的，瞇著眼循著聲音摸索著手機，“喂……”

“你還沒起床？”小津的聲音異常激昂，難以置信地嚷著：“我的姑奶奶，你知道現在幾點了？新年第一天快被你睡沒了！”。

可桔只覺得耳膜嗡嗡響，努力睜開眼望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快十一點了，確實有點晚，“哦……”她虛應了一聲，意識還沒醒透。

“哦什么啊！你快點起床，不是說好了今天要來我家嗎？快點聽到沒？”小津氣急地命令，那頭還聽到小孩嘰嘰呱呱和抓著話筒的聲音，沙啦的聲音刺耳得讓可桔起了身雞皮疙瘩。“臭小子你別搗亂，媽媽在跟阿姨講電話呢！”小津斥責兒子的聲音隨之傳來，她兒子還學著她嚷著阿姨，軟綿綿的聲音讓可桔不覺笑出聲。

“你快點啊！我先掛電話了，待會聊。”

“好，馬上來。”

放下手機，可桔捏著酸痛的頸項，昨晚一家人看春晚看到結束才睡覺，剛睡下又被噼哩啪啦的鞭炮聲吵得無法入眠。家鄉有個習俗，新年第一天都要放開門炮，十二點過后，就陸陸續續有人開始放，鞭炮聲響了一整晚，她翻來覆去等到快四點才朦朦朧朧睡了過去，卻一直睡不沉，所以后果就是她現在這樣，腰酸背痛頭也重。

拖著疲乏的身體到浴室漱洗，媽媽在樓下看到她起床了已幫她開了抽水機，因為剛抽上來的井水比較暖。閉著眼睛刷完牙，捧著水洗了把臉總算清醒了些。

下了樓發現家里只剩下媽媽，弟弟妹妹早就出門了。外頭的天氣格外好，陽光透過天井照進大廳，暖暖的。媽媽幫她熱好了甜糯米粥，這也是家鄉的另一習俗，或許是寓意未來一年都甜甜蜜蜜，每家每戶都會吃。

吃過粥跟媽媽交代了一聲就出了門。小津家離她家有點遠，幾乎貫穿了整個村鎮。經過鎮上的文化公園時，有七八個男生在公園門口的籃球場上打籃球，雖然有太陽，風還是刺骨的冷，他們僅著短袖運氣服卻仍汗流浹背，夾在運動服中的灰色休閑毛衣有點顯眼，可桔不禁多看了幾眼，待看清便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竟是林寒。

可桔看著他在球場中奔跑、搶球、運球然后灌籃，動作一氣呵成，一點也不含糊。她看得有趣，干脆靠在路旁的路燈下，看他如何在球場中揮汗如雨。一直以為他只會讀書，整個一個運動白癡，因為同班三年，他幾乎沒上什么體育課。

林寒又一個跳躍扣籃得分，笑著回頭與隊友擊了個掌，抬眸便看到了一旁的可桔。可桔看著他與球友們互動，笑著沖他招招手，男人的友誼很奇怪，原本陌生的人可以因為一場球賽熟稔得像老友。林寒跟球友們揮了揮手便拿了掛在籃球架上的大衣朝可桔走來，邊用手擦著汗邊問：“你什么時候來的？也不叫我一下。”

可桔從口袋里掏了包紙巾遞給他，笑著說：“以前從沒看過你打球，想看看你是不是真會打。”

“觀后感如何？發表一下吧！”

可桔歪著頭，看著被汗濕透了發的林寒，發上的汗滴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全身散發著與平日不同的陽光活力，她有點恍神，抿著唇點頭道：“以為你是運動白癡一個，沒想到卻是喬丹第二，真是跌破人家眼鏡，我還真不知道你會打球呢！”

林寒擦著汗，悶悶地低聲笑著，“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

可桔一頓，稍稍有些失落，可不是啊！認識他三年，分別十年，她又怎么會以為自己了解他很多呢？單這十年就可以讓一個人徹底變成另一個了。

“你怎么啦？”林寒推了推她的肩膀，她回神沖他笑了笑搖搖頭，林寒才接著說：“快走吧！小津在家快氣死了。”

“你已經去過她家了？”

“可不是，鄭志群一大早就打電話給我了。”

可桔失笑，“真受不了這兩口子。”

兩人肩并肩走在河堤邊，林寒隨意勾著大衣掛在肩上，嘴角微勾笑著說：“其實我還挺好奇他們倆怎么會走在一起的？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倆可是死對頭。”記得當年知道是鄭志群將可桔撞得腳骨折后，小津可是恨不得將鄭志群抽筋削骨。

可桔“咯咯”直笑，“說到底我還算半個紅娘，小津為了我視鄭志群為死敵，鄭志群因為對我感到內疚一直讓著她。高考后兩人好死不死進了同一所大學，最后不知怎么就擦出火花來了。畢業后鄭志群回家創業搞養殖，小津也回來幫忙，然后沒多久就結婚了。”

“鄭志群還真走運，這樣都能讓他追到一個老婆。”林寒搖頭笑著，后面的摩托喇叭鳴叫著，他拉著可桔避了開來，摩托車揚長而去，可握著她的手卻沒再放開。

可桔并沒注意，還專注在剛剛的話題上，唇邊笑意愈深，“就是啊！他們結婚時鄭志群給我包了個大紅包，說是我的媒人禮。”

“十年來，我好像錯過了很多有趣的事。”林寒吸了口氣，迎著風望著不遠處風力發電站上轉得飛快的大風車，語氣中帶著遺憾。

“是啊！十年來，我們都錯過很多。”十年前錯過了彼此，而且未來的幾十年里他們還會繼續錯過。

一想到這些可桔心里就堵得慌，有太多的情緒在胸膛中泛濫澎湃，隱隱抽痛著，她忍不住，想抬手撫平胸口中的思潮，才發現手被林寒緊緊握在手中。她驚詫地望著他，他的視線還停留在遠方的某個定點，若無其事般。她只能看著他出神的側臉，悄悄用力抽回了手，他低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就在可桔以為他們會一路無語到小津家時，忽然就聽到林寒說：“有些事，我不想再錯過，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可桔一怔，一時無法意會他話里的含義，想問他，他卻腳步不停一直往前走，可桔追了上去，卻沒了追問的勇氣。

才到小津家門口，就已經聽到里面傳出的陣陣談笑聲。很多時候不得不佩服鄭志群，讀書時他一向囂張跋扈，得罪的人不少，可是朋友卻也不少，而且還都是一些能兩肋插刀的好朋友。每次來他家總是有一大群人在，熱鬧自然就不用說了，一接近就能感覺到那種歡樂的氛圍，可桔深吸了口氣才扯開一絲笑容，邁開步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