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就恨起了自己的愚笨,明知道他不會因為肌膚上的燙傷而疼到哭,卻又猜不出他是為什么而哭,一定是件非常非常大的事即將發生,而我惶恐不安的是,當那件事終究發生的時候,我還會這樣呆在他身邊嗎?
十五分鐘已悄然流逝,我本來想拉上他的手帶他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可是我在他的左手邊,勢必得換個位置,去他的右邊,沒想到,剛要繞過去,他整個人突然往我身上靠,我一驚,就沒再換位,他好像站都站不穩,雖說瘦了很多,但也不至于比我還輕,可他整個身體靠過來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張紙片,輕得難以想象。
我一手拿起他的胳膊往自己肩上攬,一手箍在他另一側的腰間,沒怎么費力地將他扶到了沙發上,傭人拿來了藥箱,擱在桌子上,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揮了揮手,無力再說一句話。
“燙傷藥呢,藥膏呢,藥膏呢……”就這樣碎碎念,急得滿頭大汗。
藥箱被我整個打亂地不像樣子,基本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不罷手,一急之下,索性將藥箱反過來,整個倒出,桌上撒滿了全部醫藥用品,就是沒找到燙傷藥膏,眼淚已經有一滴在不經意間掉落到了玻璃上,我萬分慌張地把手臂擱在上面,不想讓他看到,有意地看了看他,他靜靜地仰躺在那里,雙眼緊閉,我呼了口氣,原本想喚傭人過來的,但鑒于現在的形勢,還是不要吵醒的好,當然,都心知肚明,在這種疼痛下,定是睡不著的,只求能讓他歇一會。
躡手躡腳,但又不能耽誤一刻地快步走到衛生間里,拿了支新牙膏,重拾他的左手,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地,先往沒起泡的地方涂勻,然后再更加小心地生怕破泡地輕輕敷在起泡的位置,最后用紗布包扎好,系了個結,他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沒有多余的表情、動作、言語。
“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抬頭深深凝望他,趁著他沒有睜開眼,更加把擔心,無奈掛在臉上一覽無余,無需遮遮掩掩,躲躲閃閃的。
他還是坐躺在那,沒有吱聲。
“啪嗒”一聲開門,小詩在這個沉默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的時刻回來了,面對小詩,總不比三年前那么坦然和交心,我們之間好似隔著一塊板,誰都沒辦法解除,每每在這個家見著她,我就覺得自己是個罪人,搶了原本屬于她的東西,不知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總覺得她在躲我,這個家于她已然變成個住宿酒店,不過是用來睡覺的。
她看似自然地像往常,在玄關脫鞋換拖,其實我知道她一直用余光朝著肖朗的方向看,走近的時候,她的臉上明顯掛著擔憂和心驚,回頭看我的時候,帶著斥責的神情。
“怎么回事兒?”
還沒想好怎么回答,正一門心思、絞盡腦汁地想說詞,久久未開口的肖朗忽然幫我解圍:“沒事,不小心燙了一下,不痛。”
隨后竟然看到一個明媚陽光的笑容,很容易讓人信以為真他真的一點也不痛。
看小詩還是杵在那,他又催促著像個大哥哥:“好啦,真不痛,在外面瘋了那么久,不覺得累嗎?還不去洗洗睡去。”
小詩還真乖乖地走了,轉身的背影是平添了份落寞,不禁覺得肖朗過于殘忍,連給她留下來關心他的機會都不給,但倘若給她了機會,那大概就是給我的殘忍了——矛盾的生物。
一句:“麻煩你給我倒杯水。”把我順利地拉進現實,只覺得可笑,夫妻能做到我們這樣的“相敬如賓”還真是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