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yī)院稀里糊涂地一圈檢查完，報告要等幾天才能出來，我看了看手機屏幕，十二點過五分，時間剛剛好，我拉著臉上還帶有些許慌張的小詩，回到肖朗的病房，十二小時的藥性果然很準，肖朗在那兒努力撲閃著眼，像一潭深秋的水，續(xù)寫了他的沉默。

他的頭和手都包著紗布，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只是少了三年前的無助，多了一份從容，但是用肉眼看到的最大變化，還是我們之間多了一個人，坐在他床邊的換成了小詩，而我自然退居第二，站在那兒手足無措，連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是好。

“水，水。”

說了兩遍，中間間隔幾秒，足夠讓我們錯開時間，可偏偏我們是雙生花，有心靈感應，分秒不差地同時握住水壺杯柄，剎那，我感覺到自己是個多么多余的人，他由始至終只要一杯水，這杯水不能讓兩個人蓄下。

立刻抽離開，表情極不自然地佯裝微笑：“我有點事，晚點再來看你。”然后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拿起包，落荒而逃。

我想過幾百遍，幾千遍，倘若那時，我能勇敢面對，哪怕拿出丁點的勇氣留在那個病房里，或許事態(tài)的發(fā)展，遠沒有那么復雜，復雜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一路上不知道自己在著急什么，總之我猛踩加速，像個失去理智剛被拋棄了的寡婦，勞斯萊斯銀魅的堅固輪胎用其特有的耐力，強烈地摩擦著地步，隔音好的沒話說，雙耳接收不到外面任何的雜音分貝，我明知道這輛車不屬于我，還是第一時間取了它，從而忘卻目前暫時屬于我的保時捷，同我們現在三人的關系一樣復雜。

即便事情再怎么混亂也好，讓人猝不及防也罷，像我現在這樣整得自己焦頭爛額也行，總之不能餓著我的肚子，肚子是我的天敵，一餓就會頭暈眼花，到時候別說像現在這樣急速了，就連方向盤在哪兒估計也摸不到北，隨便找了家粥店，點了碗魚片粥，味道出乎意料得好，佐料也很多，腦里突然閃過小美壞壞的邪笑，他總是說我，吃東西的時候特別不淑女，即使心情再不好，也不會食不知味，吃到好吃的東西，笑得連眉毛都會挑起，還不忘吃完用舌頭舔一圈嘴的上下左右，我試圖擠出一絲笑容，結果無功而返。

吃得飽飽的，又開始以飚車的速度駕駛這輛豪華跑車，面對那一座封閉的水泥建筑時，我差點沒控制住一埋頭地撞上，幸好，及時踩了剎車，性能良好的跑車被我折騰成這樣，依舊保持著它的風度，反應迅速地停在我期望的位置，總算清楚了它的價值。

腦子一片空白地安安靜靜坐在位子上，等待柯爾，身邊沒有其它探望的人，可是執(zhí)勤員卻把我安排在第二個窗口，路過首個窗口的時候，我無意瞥到隔層玻璃上，中間正方位有黃色的封條打著交叉十字。

看到柯爾的時候，我的震驚之情溢于言表，他又瘦了，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為他又沾上了毒品，但這是在戒毒所里，顯然是不可能的，臉頰從兩邊深凹進去，腮骨都突出了，眼神倒是沒以前渙散，但也不能說是集中，視線一點點下移，注意到他的右手包著紗布，不知具體傷在哪里，但這一細節(jié)更讓我確信小詩昨天來過。

“小詩昨天見過你了？”

他沒有回答，但眼里閃過一絲光亮，我知道他在聽我說話。

“你們都說了些什么？”

還是一片寂靜，可這次我來不及看他的眼神，全部視線都停落在他拿話筒的左手上，清楚得反應了他此時的憤怒，青筋暴出，骨骼突出，因為用力過猛，看上去像是在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