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人呢？那個人呢？”激動地已經失去了對母親的耐心。

“走了，扶都不讓我扶，還拿著那個已經爛了的蛋糕。”母親對我的失態沒有太敏感，反倒語氣里有些埋怨那個盲人。

我沒空理會她的埋怨，心急如焚：“往哪個方向的？”

母親總算聽出了異樣，滿臉疑惑：“怎么了？”

“哪個方向？”幾乎咆哮了，母親先是一愣，隨即指向馬路對過的走道。

我兩手一攤，將兩盒蛋糕放在母親手里，向她指的地方追了過去，可是早已人去樓空。

回來的時候，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好幾次差點撞到樹干。

“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那個盲人你認識？”

我正猶豫著該不該打個電話告訴小詩，可又不知道撥通了該說什么。

“媽媽，那人的身形、氣息好像一個人。”

“誰？”母親的眉宇間已經有了警惕。

“柯爾。”

“什么？”母親驚訝地望向我，指望我再說一遍，但我不想再重復了，沒有力氣重復了。

“要不要給小詩打個電話？”這次回來，我和媽媽都想給她個驚喜，所以到現在小詩還不知道我們回國了，我們已經訂了晚宴，準備在開餐前一個小時再給她去電話，通知她來酒店。

“你打算怎么說？說她心心念念的柯爾已經成了盲人？一切都沒確定，就憑你的直覺？況且，你根本就沒追上柯爾，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說了，徒增憂心，不能再給她希望了，柯爾還在不在這個城市，我們都不能確定，總不能就這樣一直找下去吧？我已經決定了，這次回來就是要接小詩走的，不論她愿不愿意，不能這樣耗自己一輩子，Y市這個小城市困不住她。”

母親說的正是我擔憂的：“可是，這么做是不是太殘忍了？小詩這里的工作挺好的，生活圈都在這里。”言不由衷，明明最關鍵的，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總有一天，她會知道我是為她好，那個男人已成過去，興許換個環境，讓她多接觸一下西方男人，接觸一下不同的異性，她就會慢慢把他忘了的。”

默然，空氣里彌漫著詭異的安靜，沉默有時原來也是那么可怕的事。

柯爾小心地捧著草莓蛋糕，一只手墊在紙盒下并持著拐杖，另一只手覆在上面，搗鼓著插口，望能把紙盒恢復到原樣，起碼不會是現在這副狼藉的樣子。

心里還在琢磨著方才撞到他的女孩，聽聲音還挺年輕的，可是聲音里又不僅僅是年輕，還有一種不可言喻的熟悉之感油然而生，他沒細想就已在害怕會是好幾年前，尚可見到陽光時，熟識的人。

當他跪在地上摸到奶油的時候，就胡亂捧起紙盒，匆匆而去，他不想再見到以前的人，他不敢回憶當時的陽光，突然手臂一沉，驚慌失措的他，無意識地大手一揮，一個人拄著拐杖，熟練地擺于前面一左一右地探路，腳步不由自主地比往常加快了一倍，心中的惶恐促使他要盡快逃離。

他現在這副模樣，除了去盲人按摩院上班之外，就再無勇氣踏出家門一步，但今天不同。

“小姐。”他憑著自己超強的記憶能力，一點沒走彎路地到了目的地，為此他麻煩了杰毅好幾次，杰毅耐著性子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帶他走這條路，由于今天杰毅的公司正好有個重要會議，他身為高管不能缺席，會議好像要開一整天，沒辦法陪他去影院，他又不想麻煩別人，就只能靠一遍遍地走來練習。

想起杰毅，他心里就酸酸的，杰毅為了陪他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還為他租了房，只要一有空就會來看他，幫他買這買那的，對于今天，他沒能來親自陪他到電影院，他說了幾遍抱歉了，但柯爾欠他的抱歉卻是幾天幾夜都說不完的。

他拽出口袋里的電影票，口里叫著小姐，希望有人能接應。

“您好先生，有什么可以幫您？”

這世上還是好人多，柯爾心里想著。

“請問這場電影，可以進場了嗎？怎么走？”

影院接待小姐看了看票上的時間，按理說提早那么長時間是不能進的，但又抬頭看了看柯爾，還是用她標志性的職業笑容和極具親和力的聲音說：“可以，小小，你幫我看一下，我帶他進去。”

“謝謝，謝謝。”他一邊道謝，耳朵里卻聽到了嘈雜的議論聲，全都是質疑一個瞎子還看什么電影的話。

“這邊坐。”小姐把他帶到了票上的座位，在柯爾一再的道謝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