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這種買賣，明宇覺得有點窘迫，大聲的吆喝他必是不會的，只低了頭做“守株待兔”狀。

水果是新鮮的水果，人也是新鮮的人，不多會就三三兩兩吸引了幾個顧客，加上價格較周圍的便宜，轉(zhuǎn)眼就成了幾個買賣，一時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圍觀，圍觀者多了，眾多鄉(xiāng)親倒像是有便宜可撿，立時蜂擁而至，不多會水果就剩下無多。

看著筐子里剩下的零星的一些水果，明宇很有成就感，正想偷笑，一個穿制服的男子卻不知道從何處竄出來……

制服男雙眼射出兇光，好像背負著深仇大恨。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沈明宇，煞是嚇人。明宇一哆嗦，顧盼了四周，發(fā)現(xiàn)旁邊幾個攤位的都掩了嘴，恨不能笑出來。

“你好，有什么事嗎？”

“有什么事，你問我？”制服男把頭昂了老高，幾乎用鼻孔看人。

“誰讓你在這亂擺攤子的，你登記了么？”

“登記什么？”明宇一驚，他猛地想起擺攤應(yīng)該需要登記，可能還要交稅什么的吧，他怎么忘記這一茬。

明宇把滿臉的肉推在了一處，笑的有些痛苦。

明宇正要做認罪的行徑，制服男卻化身為一個武林高手，左右腳神奇的擺出連續(xù)的飛踹，那飛踹的姿勢很是剛猛，沒有多年的歷練恐怕難以練就的如此優(yōu)美，霎時間，幾個破臉盆、竹簍連同零星的水果都飛舞了半空，飛的遠的有十幾米，近的都做煙花狀在明宇的四周落下，一時間遍地狼藉。

“誰讓你亂擺的，我叫你亂擺！”制服男一邊飛踹，一邊吆喝著吶喊，雖然制服顯得有點臃腫，但是絲毫不影響他敏捷的伸手。

明宇有些呆了，他完全沒有準備，他只是靜靜的接受著，一如他在豐潤一中被老師教育的場景，他需要成長，成長想必就是如此的，對于他，他沒有理由喊一個不字。

然而，故事卻是富有戲劇性的，另一個制服男從旁邊冒出來，他們好像都有遁地之術(shù)，明宇壓根就沒有發(fā)覺他們來自何處，猛的冒出來讓人吃驚的時間都沒有。

制服男二號態(tài)度是和藹的，他拉住了正在“演武”的制服男一號，并用另一只手搭在了明宇的肩頭靠近胸前的位置，旁人看起來，倒好像在勸誡兩人的毆斗，事實上明宇壓根就呆在了原地，早動彈不得。

在制服男二號的耐心勸說下，制服男一號壓住了火，語氣依然是強勁有力。

“集市要有集市的制度，我們之所以這么做，也是為大家好！對不對？”周圍的圍觀者甚眾，恍若有幾個人做點頭認可狀。

“攤子可以擺，但是需要有規(guī)范，知道嗎？！”一號的牛眼稍微收攏了些，眼神里也透出了些許的關(guān)愛。

明宇激動了個熱淚盈眶，那熱淚也不知為什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捎帶著一個招牌式的頷首，立刻被二號的大手攬住肩膀，順勢拍了怕后背，那大手很輕柔，也很溫暖……

“走，我們聊聊，小伙子也不容易……”二號抒發(fā)著情感，順便也招了明宇眼淚鼻涕長流不止……

自此，明宇終歸是有了許可，交了點小錢，就開始“光明正大”的做起了買賣，按理說，事情應(yīng)該可以就此妥善下去，但是，事態(tài)遠非他想象的那般簡單……

明宇的水果攤因為價格便宜，早早的奠定了“一枝獨秀”的局面，集市里原有大大小小的水果攤十多個，登時少了生意。唯獨明宇的攤位總被擠滿了人，為了幾毛錢排隊的人密密匝匝的恨不能排到了集市之外，周遭的幾個水果攤主皆憤憤不已，一時間明宇的身上好像長了刺，看上去眼睛也會被扎了生痛。

就這么過了些日子，明宇生意有了收入，用其中一部分升級了攤位。2米見寬的簡易木桌上可以多放置一些水果，顧客不用再貓了腰圍攏在他周圍，連那桿木秤也換了一個二手的電子秤。

明宇為人誠懇，童叟無欺，有時候也樂得多給一些斤兩，時間一長，便成全了相當(dāng)一部分老顧客，但凡是到集市買水果的，大概只記得有一條路，就是集市門口到明宇的攤位。

明宇很快發(fā)現(xiàn)，進的貨經(jīng)常不夠賣，一般早上到的，中午就賣得精光，秦風(fēng)的小面也逐漸周轉(zhuǎn)不開。他很快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把從城里老鄉(xiāng)的水果店里進貨量增加了2倍，甚至經(jīng)由介紹又增加了幾個供貨的小販，并共同出資租用了一臺稍大的小面，做專門的運輸。

事情發(fā)展的似乎很順利，攤位的四周開始交織各種異樣的眼神，多半是羨嫉的，也有一些潛藏著淡淡的兇惡……

數(shù)月后的一天，如往常一樣，明宇招呼著來往的顧客，今天生意興隆，他幾乎連喝水的時間都顧不上，眼看著又是一個豐收的日子，明宇顯得激動了些，往過往的顧客菜兜里的分量也胡亂增多了，一直到傍晚臨近，仍是顧客盈門。

“給我來一斤梨！”一個矮胖子擠到跟前，力道很大，周圍排隊的人東倒西歪，有幾個憤憤然正欲發(fā)作，去發(fā)現(xiàn)矮子正圓睜了雙眼，掃射出惡狠狠的光芒，連同脖子上一根指頭粗細的金項鏈一起演繹著懾人的氣息。

“好咧！”明宇隨手抓了幾個梨子，約莫一斤多2兩的光景，在電子秤隨意過了一下。

矮胖子倒是毫不客氣，拿起一個梨就是一大口，那牙口極好，真格把一大半咬了下去，梨水飛濺、幾乎要噴了明宇一臉。

“這梨真難吃！”胖子大嘴一咧，忙不迭的從嘴里吐著梨渣，一邊做嘔吐狀，表情夸張。

明宇有些惱火。他知道梨在他的攤位走的最好，經(jīng)常會有回頭客，這矮胖子明擺著是故意，雖然如此，他依然強壓了火，滿臉祥和。

“可能極個別的味道差了點，不過大部分都是不錯的，你可以試試？”

“放屁，老子就這么倒霉，你騙誰呢？”矮胖子高聲喊喝，引得周圍的行人都駐了足遠遠的看起熱鬧。

明宇終于知道來者不善，剛剛排隊的顧客瞬時也沒了蹤跡，倒是多了幾個耐人尋味的面孔，皆昂了頭表情肅穆。

“是啊，爛水果還拿出來賣，欺騙顧客嘛！”后面一瘦瘦的青年也搭了話，轉(zhuǎn)念幾個人都圍了上來，有幾個上手胡亂抓了些水果，做了和胖子同樣的舉動。

“你可以不買，這些梨我不賣了！”明宇隱約感覺到了事態(tài)正朝著不安發(fā)展，但是他并沒有得罪誰，他不必為這些事操心。多半是一些小流氓沒事找事吧，躲還不行嗎。

明宇收拾著攤子就要離開，他本來也快要收攤了，到傍晚他完全可以帶著欣喜回到父母的身邊。

矮胖子眼見著沒了“情趣”，突然騰出一只長了濃毛的肉手擱著木桌就伸了過去，那手的動作很快，明宇躲閃不及，當(dāng)胸被抓個正著，接著被那只肉手猛的一帶，一張泛著油光、肥肥的臉幾乎貼近了他的眼鏡，那張臉上的肉鼓成條狀，上面還布了大小不一的坑，隨著生動的嘴唇上下抖動著。

“四眼，少給我裝！你這攤子賣爛貨，以后不要擺了，不然，呵呵……”胖子情緒高亢，另一只胳臂上下舞動著，順勢帶動了四周的情緒，一個個聲討的聲音壓過了周圍的正義。

事實上，正義之聲只存在于明宇的內(nèi)心，剛剛還沉浸在“豐收”的喜悅里，此時需要猝然應(yīng)對不可預(yù)知的狀況，明宇腦子一片混亂。傍晚將至，各類小攤都早早的收了，鮮有幾個還孤零零的擺著，執(zhí)著的想著多一點收成，四周根本就是些熱衷于看熱鬧的，沒有幾個想管閑事。

“哎呦！哎呦！”胖子正和明宇糾纏著軀體，后面的瘦子卻兀自捂著肚子，顧不得地上滿是污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轉(zhuǎn)眼上氣不接下氣，須得眾人的攙扶才不至于倒在地上翻滾。

“我兄弟出事了，吃了你的爛貨！”旁邊的人想必都是瘦子的兄弟，口號也喊得爭先恐后，一個個靈動了身體，摩拳擦掌，欲要人性命。

桌子很容易被掀翻，翻落在地的水果被踩成爛泥，明宇衣衫不整，被七八個年輕人圍在當(dāng)中，他總能不經(jīng)意的成為主角，不管是在何處，這點好像已經(jīng)成了一種習(xí)慣，他順應(yīng)著這種習(xí)慣。雖然肢體在劇烈的碰觸，但是他還沒有感覺到疼痛，至少他還有年輕的身體，他只是平淡的等待著一切的結(jié)束，好像那是不真實的，都是一種假象，就好像潛藏在身體里隱隱的那種脹痛。

矮胖子攜眾年輕搶走了明宇一天來的半數(shù)收成，他還是很“仁義”的留了半數(shù)給明宇，這讓明宇更確認了這只是人生必修課，至少它還不是絕境，半數(shù)收成還是可以讓他帶著欣喜回到父母的身邊，他甚至可以在路上的小店給父母捎帶一些日用的零碎，這些足夠了。

只是胖子臨走甩下的一句話讓他惶恐不安，“小子，有種你就擺著，我們明天找你算賬……”矮胖子揮舞著的赤臂上印刻著一條蒼龍，張牙舞爪的，隨著手臂的揮舞活靈活現(xiàn)，好像頃刻可以要了人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