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婦人的指引,沈明宇自顧加快了腳步,體內蕩起浩氣,頓時通身舒暢,雙腳早有了神通,一眨眼已經到了自家的門外。只是那磚砌的破落平房被周遭高墻遮了,見不得光,更顯得腐舊。
沈明宇不及細想,敲門高聲叫喊:“媽,你在里面嗎,開開門啊。”
敲了半晌,里面毫無反應,沈明宇心急,環顧了四周,看見在墻邊上恰好有個木樁,沈明宇借力一縱身,一蹬一抓的功夫,整個人已經翻到院內。
平房也頗有幾間屋子,沈明宇徑直到了里間,那是他父親的居所,父親因為有疾,生怕傳染了別人,常年自己住一個屋子。
那門虛掩著,推門而入,沈明宇就覺得里面陰森森毫無人氣,再抬眼一看,差點暈倒。原來床邊長桌上,赫然放著自己父親的遺照。
一剎那猶如萬箭穿心。沈明宇驀地想起自己當初離開父親的心思,本想著有點出息回來做孝順之事,沒想到竟然這樣的結果,一時思前想后,再也繞不出來,大叫一聲,昏死過去。
醒來時,身邊多了兩個女人的臉,一張是滿布皺紋的老年婦人,一個是女人的臉,婦人正是自己的老母。
“你終于醒了,害的我到處找你。”女人先說道。
沈明宇點了點頭,看了看眼前的老母,不過區區幾年,老婆子的頭發白了多半,臉上皺紋橫生,竟好像老了十幾歲的光景。
沈明宇心里一涼,上前握緊了老母的手,“媽,怎么回事,爸怎么去了?”
老婦人還未張口,眼淚先掉了下來。
“明宇啊,這幾年你跑哪去了,也不給我們回個信,你爸托人四處找你,終于還是沒等到你回來。”
沈明宇喉頭一緊,到底還是忍住了悲哀,“媽,您先坐下,兒子本來想給二老一個驚喜,時間過得太快,就沒來的及告訴你們。說說,爸怎么回事,村里又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婦人抹了把淚,顫聲說了起來……
“自從你走之后,村里就開始到處貼布告示,說咱們的地要被征,建成農家樂為主的旅游示范村,你知道的,咱們這靠著山,挨著河,地也的確挺多的,很多都荒著。
所以告示一出來,大家都很高興,而且村里可以自愿入股,有錢大家一起賺。
賺錢的事,大家都愿意,所以幾乎每家都登記了土地租用的協議,有多有少,加上村里建議的,基本上每戶也剩不下什么田地。
你爸爸本來想找你再商議,后來找不到你就做主了,因為我們身體不濟。所以地都租出去,只留下這套平房住著,也沒打算建成農家樂什么的。
后來,村委會開始圈地,我們就日盼夜盼早點分到錢,不然我們的生活沒著落,尤其是我們老兩口,可是幾年過去了,你爸爸和我的積蓄都花的差不多了。還是沒見到錢,你爸爸找村委會問過,當時說是款還沒下來,讓我們等等。
后來,我們實在等不了了,又找他們,村委會答應借點錢給我們,但是那錢根本不夠啊,好歹鄰居幫忙,我們又撐了兩年,這兩年里,村里變化很大,到處都在挖坑、房屋改造,我們本來吃的菜都是地里種的,后來連菜都要趕幾里地到集市上去買。
一折騰,你爸爸本來身體就不好,干脆病倒了,這一病就是半年多啊,后來,村委會來過幾次,說是來看看你爸爸,還要給你爸爸治病,不過說是我們這平房要改造一下,你爸也是固執,死活不同意,說是你奶奶留下來的,一絲一毫也不能動。
那個村委會的干部不干了,說影響村里的整體規劃,還要我們還錢,你爸爸跟他們理論,說租地的錢還沒給我們。他們說一碼歸一碼,這就吵了起來,你爸爸體弱,跟他們撕扯了幾下,就倒地上了。
當天晚上說不行,村里安排車給送了縣醫院,說是風濕,沒啥事,讓回家休養。送回來沒幾天,人就過去了,嗚嗚……”
沈明宇聽的仔細,心如刀絞。身旁的倩倩已經哭成淚人,母親老淚縱橫,眼前的這一切早激起了明宇心里的怨憤,一個仇恨的種子在他的內心生根發芽。
沈明宇沒有落淚,他走到父親的遺照旁邊,拜了兩拜,然后轉身就往屋外走。
老母親攔不住,扶著門把喊,“孩子,你去哪里啊。”
沈明宇沒有吱聲,甚至沒有回頭,他覺得哪怕片刻的糾纏已經不是他的所為。
女人從后面追上來,“明宇哥,你怒氣沖沖的干啥去,你總要說句話吧。”
沈明宇扔下一句,“你回去照顧我媽,我一會就回來。”說罷,甩下發楞的女人兀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