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戴待我真的有如兄長，在我所實習過的科室，他是最肯給我機會親自動手的老師。他家的母老虎我也親眼見到過一次，那是一天傍晚，他們出來散步，那個女人很清瘦，面相倒不讓人覺得如何不通情理，只是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透露著一種莫明的戒備。在她面前，小戴連看都不不多看我一眼，說了兩句話就走開了。我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里說不出什么感受，她讓我想起老黃的老婆，那個她又會是怎么樣的一個女人呢，如若讓她知道了我的存在，又會發生什么事呢？回想老黃口中描述的那種兇悍的樣子，我想，她不會放過我的，想到這點，我心里很失落。?

第二天，我受傷了。在幫主任掰一支慶大霉素的安培瓶時，我被玻璃把左手拇指的橈側劃了一條口子，血流了不少，在簡單檢查了一下后止血包扎處理，也就沒管它什么了。?

病房里又住進了一個被濃硫酸燒傷的男人，這是一個讓人恐怖的男人，他的臉已經不能被稱之為臉了，腥紅的肌肉外翻，鼻子也只剩下了兩個朝天的小洞，左側耳朵的耳廓沒了，僅僅留下一個幾乎快要閉合的耳洞，而他住進我們科的目的就在于盡力保住這側耳朵的聽力，也就是不要讓那個耳洞愈合。?

從護士那里聽到有關這個男人的故事，原來又是第三者的版本，男人在外面有了另外一個女人，家里那個憤怒的女人不知從哪里找來了濃硫酸，結果就把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真是一個暴力的故事，我聽得心驚膽顫，那張丑陋的男人的臉讓我感到焦慮，人在憤怒的時候往往失去理智，不知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來，老黃的老婆會是這樣的人嗎，我不知道。?

手上的傷口愈合了，但是卻不正常，傷口處的皮膚發紅，而且高出周圍一些，輕按有疼痛感。我告訴了小戴，他看了一下說，可能傷口里有玻璃沒有清理干凈，要想傷口真的痊愈，必須重新清理傷口，這意味著要把看似長好的傷口重新切割開來，我很害怕，但是也只能這樣。?

我把手放在小手術桌上，小戴站在身邊，我把頭藏在他的身后，不敢多看一眼。接下來是消毒鋪巾，注射局麻藥。都說十指連心，我這天才體會到了什么是痛徹心扉的感覺，指骨兩側的肌肉單薄，神經敏感，所以疼痛比哪一處都要來得深刻，僅僅只是注射器進針，我就痛得大叫，自由的右手在小戴身后比起了拳頭，說句老實話，再多痛一秒，我鐵定會給小戴一拳的，好在兩三秒，利多卡因起效，疼痛感消失了。我躲在小戴背后，沒勇氣親眼看自己鮮血淋淋的樣子，反正手指頭木木的，什么感覺也沒有，但我感覺到小戴開始緊張，問他怎么了，他說傷口切開，血就滿視野，擦了半天還是無法看清創面，又不好止血，干脆把那塊顏色不正常高出來的部分完全切掉再縫合，我同意了，傷口很快處理好，縫了三針，包扎完以后，我看見小戴滿頭是汗，心中裝滿了感激。?

后來把這事告訴老黃，他沒太大表示，只說以后要小心，這樣的態度對于傷后的我來說，有些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