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老黃電話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后的事了，在莊嚴肅穆的烈士陵園里的等待中，我想了很多。?

老黃問我在哪里，我說了陵園，他把車開到了陵園門口，走出大門，就看到他在車里招手。上車后，老黃問我吃過飯沒有，我點點頭，兩個人一下變得很沉默。?

剛才的思考讓我的情緒異常低落，而老黃也感覺到了，但是他沒有問。他把車掉過頭開了出去，路上，伸出右手握住了我的手,“你知道今天發生了什么事嗎？”他的聲音很低，我側過頭去看著他，他側頭看了我一眼又看著前方繼續開車，接著，老黃說了讓我很震驚的事，原來這半天，老黃都是在家里的。突然知道我要走，老黃有些傷感，他的情緒被他的老婆察覺了，她問他怎么回事，老黃什么也不說，女人不依不饒地問著，老黃煩了，進屋關了門，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她，這個女人拿著菜刀劈開了房門，沖了進去，大聲質問，老黃忍無可忍，罵了句“瘋子”，這兩個字引發了一場大戰，女人丟了刀，對著老黃就是一頓暴拳，老黃用手抱住頭任她發泄著，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他的頭上和身上。?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老黃，天下竟有這般兇悍的女人！這個故事揮開了剛才的傷感，我這才發現老黃的不一樣了，他受傷了。手背上，耳朵上都破了皮，右邊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她怎么可以這樣對你，她怎么可以這樣對你！”我搖著頭，心痛如刀割，老黃看著前方，沒有一點兒表情。?

車停在一家酒店門口，老黃帶我上了樓，來到一個包間里，屋里坐著幾個人，其中有我認識的小寇和老朱，另外一個穿著武警衣服的近五十歲的男人，還有一個，老黃說是陳明。認識的不用說了，老黃重點介紹那個穿軍裝的男人，原來是武警總醫院心內科的主任，來頭真是不小，這家醫院在廣州都頗有名氣，所以，這個主任身上透著一種欲藏還露的傲慢。老黃向大家介紹說我是小陶醫生，言行舉止中規中矩，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原來，是因為晚上要宴請這個心內科主任，所以老黃才得以從家中脫身。?

上了菜，老黃說，男人們喝白酒，我一個女人，就點了一瓶干紅。倒好酒，老黃笑著說要敬主任這杯，謝謝他今晚賞面，兩人客氣了一番，各飲了各自的酒，開始吃菜。我因為與他們沒有什么共同話題，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么，就埋頭吃著自己的東西，酒也喝著。老黃示意我向主任敬酒，我明白他的意思，端起酒杯迎向主任，說不出多么好聽的話，就只有請他多多關照了，主任微微一笑，說那是自然，黃總的朋友嘛，這杯酒喝的沒滋沒味的。席間老黃試探性地問了主任科里的情況，那主任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說，他的手下還沒有一個只是學士文憑的，大家心領神會，轉移了話題，又說笑開來。?

我自顧自地喝著自己的酒，旁邊男人們在說著什么，我全然不知，今晚的宴席也不是為了我，老黃是做醫療器械的，他有他的目的。想著一個結局已定的事實，還要為它做無謂的掙扎，酒就喝得格外沉悶，想到老黃事先打好的招呼，在席間我沒有向他表露出一絲異樣，甚至沒像別人那樣和他碰杯，多看他一眼，我以為我做的很正常，但是明眼人能看出，這種正常已經正常得不太正常了。?

一杯一杯，酒喝得全然沒了味道，轉眼一瓶干紅見了底，我也頭重腳輕，眼神游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