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清為什么同意再見老黃,也許只是想看看,自己對他是否已經做到坦然。可是,我錯了,在咖啡廳里再見到他,容顏依舊,我的心居然感覺到疼痛。不論出于何種原因,我獨自走過這五年,五年啊,不短的時間,卻在他的身上不留一點兒痕跡,這個男人,怎么可以做到如此,風度依然,風采依舊。楊過為小龍女一夜白頭,我明白了,我在這個男人的心中,只是曾經的一道雨后的彩虹,也有過瑰麗,卻終究不會在天空中留下任何痕跡。他愛過我嗎?也許也愛過,只是愛的太短暫,所以不會留戀。我用最后的力氣強撐自己,編造了謊言,再艱難地轉身,把那個男人拋在身后。在這場愛情之戰中,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輸家,輸給了他,也輸給了自己。?
獨自一人到了四方酒吧,叫了一打嘉士伯,今天晚上,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呆著。蓉蓉有她的家事她的孩子,老媽也走了,丟下我這個不爭氣沒人要的女兒回老家去了,我只有我自己,雖然孤獨,但是很自由,我可以隨心所欲地喝酒,哪怕一醉方休。關了機,讓老黃見鬼去吧,讓我那莫明其妙的愛情也見鬼去吧。三十歲怎么了,三十歲的剩女又怎么了,我的存在礙了別人的眼嗎?人為什么一定要愛,又為什么一定要結婚,為什么,為什么,太多的為什么,今晚,這些為什么我統統不要,我把它們踩在腳下,跺成一攤爛泥。今晚,我要做快樂的自己,我要喝酒,一瓶不夠,我就喝兩瓶,兩瓶不夠我喝三瓶,只要有錢,美酒不會不要我的,難怪古龍愛酒勝過愛命,酒這東西,真的最善解人意。?
我仰頭一口氣喝完兩瓶啤酒,空空的胃有點兒火辣辣的感覺,不管它了,什么不能空腹喝酒,見鬼去吧,今晚,我不是醫生,我只是一個失意的人,一個失意的女人,一個在愛情面前輸得沒有顏面的失意的女人。紅紅的蠟燭在我面前靜靜地流淚,這玩意兒,沒有生命也會流淚,它懂得什么是傷悲嗎?如果它懂,我就請它喝一杯,我拿著酒瓶和蠟燭碰了碰,仰頭又是一瓶。臺上的女歌手居然在唱《BJ一夜》,這個女人真是的,那么多好歌她不唱,為什么一定要唱這一支,存心跟我過不去嗎?算了,也請她喝一杯吧,求她放了我,我真的不要聽這支歌,我向著女歌手舉了舉酒瓶,仰頭又是一瓶下了肚。天旋地轉,嗆得眼淚直流,女歌手還在不停不休地唱著,她不喝酒,也不買我的帳,不理會我的難受。我只有擦了眼淚,繼續聽她在BJ的一夜,然后繼續喝自己的酒。?
當喝到第六瓶的時候,來了一個男人,三十多歲,他自以為很優雅地端了一杯威示忌坐在了我的面前?!芭浚粋€人喝這種酒不寂寞嗎?”這年頭不再流行稱呼人“小姐”,有避嫌之意。“你是從哪里跑出來的妖怪,一邊涼快去吧?!蔽倚Φ暮懿凰刮模凑裢砦也蛔鍪缗膊辉诤跣蜗?。男人并不在意我的無禮,微笑著坐著,沒有離開的意思。“借酒澆愁愁更愁啊,來只煙嗎?”我用手撐住頭,定定地看著他的臉,他面不改色,皮也有夠厚的。“目光閃爍,不懷好意!”肚子里的六瓶酒讓我的語言和我此刻的頭腦一樣,輕飄飄的。還是伸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煙,三十年了,我還沒干過這樣的事,抽煙,還是陌生男人遞上的煙。想著平時里見男人們抽煙的樣子,我學著把煙吸進嘴里,再讓它從鼻子里緩緩地飄出來,居然沒被嗆著,看來平日里二手煙吸得不少,竟能無師自通。?
去洗手間解決內需的時候,我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一張被酒精燒紅了的臉,一雙已經有些飄乎的眼,輕佻而放浪,這就是我嗎,平素里穩重而驕傲的陶醫生嗎?我冷笑了一聲,輕飄飄地回到了座位上。酒吧里的音樂繼續著,空氣低沉而曖昧,我和陌生男人又喝了兩瓶酒,腦子里已經完全麻木了,除了喝酒和去洗手間,我不知其他的事。面前男人的臉逐漸變得模糊,所有的聲音也變得遙遠,胃里翻江倒海,難受得發慌。我起身去洗手間,男人也起身想扶我,我一把推開了他,踉踉蹌蹌地走了。?
洗手間里七八個門都是緊閉著的,我焦急而又懊惱,終于有一扇門打開了,急匆匆過去,誰知卻一頭撞在了從里面出來的人的身上,這一撞讓本就天旋地轉的我失去了最后的控制,張開嘴,胃里的東西頓時噴射而出,就像開了閘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