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獨自去了徐州,沒有告訴阿明,也沒有告訴我,她到了他的故鄉,沿著他曾說過的他成長的足跡走著,他出生的地方,上學的地方,工作的地方,一一走過,也許就在那個時候吧,她在心里作著決別,離開這個男人,離開這段愛情,離開她所熱愛的一切。從徐州回來的當天晚上,蓉蓉吞下她悄悄開好的安定,靜靜地睡著。
這晚我在值夜班,總覺得心里發慌,坐立不安,不知哪里不對勁兒,給蓉蓉打電話,她關機了。不一會兒,阿明打來電話,說他收到蓉蓉寄到他公司的一封信,只有一句,讓他好好保重,信是徐州當地發出的,他怎么想也覺得不對勁兒,給蓉蓉打電話,她沒接,今天晚上心里特別不安,再打電話,可對方關機了,他央求我去看看她怎么了,這個男人在那邊急得團團轉,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和護士打了個招呼,又打電話請另一個醫生幫著代會兒班,匆匆去了蓉蓉的家,她母親開的門,大勇不在家。我敲著臥室的門,里面靜悄悄的,擰擰門,從里面反鎖上了,我突然之間感到一種恐懼,大聲叫起來,里面還是沒有反應。我問阿姨有沒有鑰匙,老人家搖搖頭,一臉焦急,我讓她趕緊打大勇的電話,這邊使勁撞門,好在那門是那種老式的門鎖,沒撞了幾次,就讓我撞開了,我沖進去,蓉蓉穿著潔白的睡裙,靜靜的躺在床上,一臉安祥。
等大勇從麻將桌上趕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在急診科搶救室的門外了,他一臉驚疑地望著我,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蓉蓉的母親抱著尚在睡夢中的豆豆,坐在長凳上抹著眼淚兒。電話響了,是阿明的,他在那邊焦急地問怎么樣了,我無力地靠在墻上,沉默半響,終于說出一句:在搶救!那邊“啊”了一聲,我掛掉電話,默默流淚。這一刻,我真的很怕會永遠失去蓉蓉,很怕很怕。
因為搶救及時,洗了胃,急診科的同事說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只是吸收了部分藥物,要好好睡上一陣。我讓阿姨帶著孩子回去睡覺,自己和大勇留下守著沉睡的蓉蓉。這個臭男人揪著自己的頭發,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坐著,我懶得和他說話,蓉蓉為什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與他有很大的關系,可我也不能去教訓他什么,因為我自己也脫不了干系。望著那張蒼白美麗安睡的臉,腦子里一片空白。愛情像極了一把雙刃劍,一邊是甜蜜,一邊是傷害,無論哪一邊都徹入骨髓。
中午的時候,蓉蓉醒了,看到大勇,就轉過了頭,又看到了我,她艱難地咧開嘴,想擠個笑容,眼角卻滑出兩行清淚。我抹了下自己的眼角,罵了句“傻丫頭”。問她想不想喝水,她只是搖頭,我打發大勇出去買些稀飯,他才走,蓉蓉的父母就走了進來,叔叔是才從鄉下趕過來的。豆豆什么也不知道,小家伙撲過來,小手拉著媽媽的手,關切地問她怎么了睡著不起來,我摸摸他的頭,說媽媽病了要多休息會兒,他懂事地“哦”了一聲,就安靜的坐在一邊玩自己的。老父親看著病床上的女兒,沒有多問什么,只是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孩子,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蓉蓉點點頭,不停地流淚。
蓉蓉這段時間身子很差,我讓她在病房多睡會兒,她也不想回家去單獨面對大勇,同意了,父母看她沒什么事兒就帶著小外孫回家去了,畢竟醫院這地方也不適合小孩子和老人家久呆的,大勇執意留下,坐在一旁。
阿明來了,他昨晚聽了我的電話后一夜未眠,一早趕了飛機,再換乘汽車,打了我的電話,找了過來,我不知道這兩個男人見面會出現怎樣一種場景,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局面,我們誰也掌控不了了。我附在蓉蓉耳邊,小聲地告訴了她,她閉上眼睛,什么也沒說。
我等在走廊上,不一會兒就見著了這個風塵仆仆的男人,他雙眼微紅,頭發凌亂,胡子拉渣,比起上次我見他時明顯憔悴了很多。我嘆口氣,說大勇也在里面,他惘若未聞,徑直走了進去。我跟著進去,只見他站在蓉蓉床邊,望住她無聲地流著淚,蓉蓉怔怔地看著這個男人,而大勇吃驚地站在對面。
如此場景,是個人想想就會明白怎么回事,大勇自然很快就明白過來,他望著這個不速之客,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咬緊了牙齒,握著拳頭,我真怕他會撲過去,正猶豫要不要報警,又害怕事情鬧大了不知如何收場,以后蓉蓉又該如何面對,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大勇最后并沒有出手,他從蓉蓉臉上看到了他以前從未見過的心疼與憐愛,這個可恨又可憐的男人從鼻子里重重地噴了一個“哼”字后沖出了病房,不知去向,我則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退出病房,留這一對兒情人訴說衷腸。半個多小時后進去,阿明坐在床邊,握了蓉蓉的手,兩個人的眼睛都又紅又腫。“問世間,情為何物?”我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