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質母細胞瘤,星形細胞腫瘤中惡性程度最高的膠質瘤,屬WHOⅣ級。生長速度快、病程短,70%~80%患者病程在3~6個月,病程超過1年者僅10%。我知道阿諾頭痛的原因了,也猜到了他為何突然從我的世界消失的那么徹底。我曾經也說過這樣的話,如果有一天,我將面臨死亡,我會獨自走開,不再讓你看見,因為我是如此愛你,怎么忍心看到你痛苦。我明白了,他在想,我不會再見你,因為,我不想你看著我最后的樣子流淚,我寧可你帶著對我的恨,堅強地生活下去!我用手使勁兒掐著自己的胳膊,感覺不到一點兒疼痛,我也明白了,那個男人要永遠地離去了。
出了冰冷的咖啡廳,依舊感覺寒冷,八月的陽光沒有一絲熱氣,我從牙齒到手指,到骨髓都在顫抖。蓉蓉不再說任何,只是默默地遞上紙巾,我從她說出那個讓所有人都絕望的名詞后就一直不停地流淚。我覺得身體里有一個地方在拼命的絞痛,可是,我又覺得我很麻木,麻木到已經找不到所有的感覺。
蓉蓉很擔憂,“我想一個人呆會兒。”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我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呆一會兒,就一會兒。蓉蓉抱了抱我,離開了。我默默地走在街上,數不清的陌生的面孔從眼前一一而過,多健康的笑臉啊,為什么他們都那么快樂呢?膠質母細胞瘤,多么可怕的名詞,怎么可以和他放在一起呢?世界那么大,那么多的人,為什么偏偏選中的會是他?我突然間覺得,一切都不真實起來,所有的感覺都離我而去。原來,由始至終,那個男人從來也不曾離去,我的世界也從來不是黑白的,陶小夭的天空其實一片深藍,憂傷的深藍。
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不再流淚。坐在電腦面前,拼命地查著有關這種疾病的資料。越看越失望,越看越害怕,術后復發,術后復發!蓉蓉說了,她看過病歷,黃落是在我上次去廣州見他后不久檢查出做的手術,術后到她看到病歷時,腫瘤復發,直徑四厘米,和術前差不多,而他已經放棄了第二次手術。我呆坐在電腦面前,這恐怖的疾病,顱內腫瘤中惡性程度最高的東西,術后平均壽命半年,手術做與不做意義不大,因為永遠也切不干凈,反而像韭菜一樣,越割長得越快。瘋狂生長的腫瘤蠶食著顱內正常的腦組織,直到共同滅亡。
這個世界怎么了,上帝不是仁慈的嗎,他怎么可以制造出這樣的疾病來折磨他的孩子呢?為什么,為什么那個生病的人是他,為什么不是我呢?眼淚順著臉龐滑下,滴落在鍵盤上,“叭,叭”的輕響。
晚飯沒吃,我已經感覺不到饑餓,也沒有任何吃東西的欲望,丈夫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然后什么也沒有問出口。他默默地收拾好一切,看他的書去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閉著眼流淚,聽到他在黑暗中翻了身,輕輕地嘆了口氣。
阿諾留在這世上的日子不多了,我不敢想象那一天的來臨,更害怕去面對這樣的一天,可是,無論如何,我都要去面對這個事實。不管主任同不同意,我請了假,對于丈夫,我沒有多的解釋,只是說,要出一趟門,他也沒有多問一句,我沒有更多的留意他臉上的表情。我的整個人,整顆心,滿滿的,裝著難以遮掩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