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天壇派的弟子都低下了頭，憤怒的握著拳頭。

坐在地上的老人卻一動不動，很久之后，絕情才看到他眼角流出了淚水。

這是一個無助老人的眼淚。

天壇老祖是人，而且是個垂暮的老人，到了他這樣年紀的人大多數都已退隱，他本來也是打算退的，可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不夜城出現了。

他一手扶持的天壇，就這樣毀于一旦。

夢天楠忽然也發現，天壇老祖并沒有傳說中的那樣偉大，他也只是個普通人。

老祖緩緩站了起來，走到如燕的身邊。

如燕低聲道：“師父……是我對不起您……”

老祖嘆道：“你不是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所有天壇的師兄弟，對不起養育你的天壇。”他忽然地上的劍，用力刺穿了如燕的胸膛。

夢天楠大怒道：“你干什么！”

死或許并不能解決問題，但可以發泄憤怒。

其實退一步講，現在死對于如燕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老祖似乎身體不怎么好，這一劍下去，身體竟然顫抖起來。

天壇的弟子都顫抖著想站起來，卻都一點力氣都沒有。五色使者安慰道：“老祖，殺了她現在也沒用，您還是注意自己的身體。”

老祖厲聲道：“現在我就算身體再好又有什么用，還不是一樣被人囚禁在這里等死！”

他閉上了眼，緩緩道：“五色使者里面死的死，逃的逃，反叛的反叛，現在就只有秋萍一個人了，我想有些事情我應該吩咐你了。”

秋萍忙道：“老祖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秋萍一定拼命為老祖完成。”

老祖有些自嘲的道：“我要你殺了我！”

秋萍顫聲道：“這怎么可以？”

老祖道：“他們不是說過了么？只要殺了我，提著我的人頭歸降，所有弟子都可以免于一死。我想通了，反正我也是個老人，死對于我來說，只是早晚是事。”

弟子們都呼喊了出來：“弟子寧死都不弒師！”

秋萍道：“這里的師兄弟，沒有一個人希望老祖死，只要老祖不死，就還能帶著我們沖出去。如果老祖非要逼迫秋萍做這樣的事，那秋萍寧愿和眾位師兄弟一樣，選擇自殺！”

老祖跌腳道：“你不殺我，我自己死！”他枯黃的手抓起劍，瘋狂的刺向自己的脖子。

所有弟子驚呼：“老祖！”

死，其實每個人都會面對，可死也分有價值和沒價值。

自殺，往往是最沒出息，最沒價值的死法。

老祖的劍剛剛擦到脖子，忽然鏗的一聲，這柄利劍已被一個人從中間折斷。

夢天楠嘆氣道：“師父常教導我，雖然身在佛門但亦不可輕言早死。你是一幫之主，怎么將性命看的這么低賤。”

老祖憤怒的看著他，道：“這是我天壇的事，你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憑什么來管。”

夢天楠哈哈大笑：“說實話，若不是我師父跟我說要救輕生之人，我實在看都懶得看你。”

老祖怒道：“你說什么！”

夢天哪沉下臉，厲聲道：“我問你，你死了，這些弟子的性命誰來負責？”

老祖道：“不夜城的人已說過，只要我死，他們愿意放過他們！”

夢天楠冷哼道：“不夜城是什么鬼地方，天都知道他們說的是滿嘴胡說八道，連我這樣的毛頭小子都知道，你當掌門這么多年，怎么心智比我還不成熟！”

老祖說不出話來了，他其實也對不夜城的話心有疑慮，可是他已無路，又能怎么反抗？他只能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夢天楠冷笑道：“連我這樣的匹夫都知道誓死不投降，而您這位馳騁多年的修真泰斗卻這么容易就要自殺，真讓人笑掉大牙。”

秋萍怒道：“你敢這么跟我們老祖說話！”

天壇老祖忽然嘆了一口氣，道：“他說的沒錯。”他握住夢天楠的手，真誠的道：“聽君一席話，讓老朽茅塞頓開，老朽實在感激之至！”

秋萍不可思議的看著老祖，半天說不出話來。

夢天楠也呆住了，他總算看到了老祖身上的光輝處。

他哈哈大笑，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反正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人越是到了危險的時候，越要鎮定。”

天壇老祖苦笑道：“我們不知道中了什么他們什么把戲，渾身真元難以凝聚。這里又只有一條通路，鬼王在上面把守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天無絕人之路，這次看來路或許真的已到盡頭。”

絕情也嘆息道：“我剛才看了一下這里的環境，四周都是鐵壁另外好像還布了結界，想硬闖出去是絕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絕不可能，代表著任何人都不能夠逃出去。

夢天楠嘴上說天無絕人之路，實際上只是為了安慰他們。他心里也明白一旦落入不夜城的手中，他們是不會這么輕易讓他們逃脫的。

他現在頭亂如麻，這些煩人的事本來不該他想的，平時和荊楚魂他們在一起，想辦法這么瀟灑的事一向都是給游魂完成。現在，這里的人都失去了法力，他們都只能靠他和絕情。而絕情經過火麒麟的事后更是已精疲力竭。

他第一次感覺到做決策是件這么難的事。

忽然，頭頂上的天窗再一次打開。

無臉鬼王冷哼一聲丟下來一具無頭尸體，然后嘭的一聲又關上了天窗。

夢天楠認得這無頭尸體，天壇派的人也都認識，失聲道：“這是罰使。”

老祖冷笑道：“這人一到危難就投靠了敵人，死不足惜。”

夢天楠卻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妙的主意，問道：“上面的天窗，之前鬼王有沒有打開過？”

天壇弟子道：“之前也有打開過，都是丟下一些師兄弟的尸體，但開的次數并不多。自從兩位少俠來了之后，開的次數才多了起來。”

夢天楠道：“除了丟尸體外，鬼王就沒有從這里面帶什么走？”

帶人走，就代表這里面有人有人投降不夜城。正所謂家丑不便外揚。夢天楠本不該再奚落這落寞的天壇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