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此去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聲音哽咽難聞。
他站在我面前,望著我,眼中滿是痛楚,一身暗紅戰袍在風里翻飛,烈烈作響。
“貂蟬……”他一手輕輕撫上我的面頰,“白門樓一役,呂布倘若得以生還,從此天涯海角,必伴貂蟬你清風明月,同游山湖……”
“布……”我猛地撲入他的懷中,淚眼婆娑。
風瀟瀟,馬嘶鳴……何等的凄涼……
……
“卡!”導演大喊,“OK!準備下一場,燈光,化裝師,裝備!”
漠然收起眼淚,我伸手推開還在入戲的男演員,讓早已等在一旁的助理將大衣披在我的肩上。
接過助理遞上的保溫杯,我凍得縮成一團,混蛋導演,都已經大年三十了,還讓我穿得那么“清涼”,還閑閑地望著月亮扮演那勞什子貂蟬!
“安若”,那男演員甩了一下頭發,瀟灑地走近我,“這一場戲你演得真好,不愧是VL當家花旦。”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喝我手中熱氣蒸騰的玫瑰花茶,若是三年前,我可能還會因為這種英俊奶油小生而臉紅心跳,而如今……在演了那么多情情愛愛、生生死死、分分合合的愛情之后……我已經免疫了……
“安若,等一下你準備一下最后一場戲,呂布在白門樓殞命,你橫劍自刎那一場,要哭得凄慘一點……”那被我在心里罵了無數遍的導演笑著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鼓勵性質地道。
我微微彎起被化妝師畫得慘白的唇,“放心,一定哭得你肝腸寸斷。”
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完成最后一場哭戲,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如果今生無緣……是否來世還可再見……美人江山,自古兩難……”一陣悠揚哀怨的歌曲冷不丁地響起,我伸手從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機,“喂。”聲音帶了些許的倦意,我道。
手機七彩鈴音是最近導演幫忙設置的,說什么要加強我演戲的心境……真是土得掉渣……
“若若你個死丫頭,平時躲著不回家也就算了,今兒個大年三十,你再敢不回來老娘扒了你的皮!”一陣怒吼震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我將手機拿得遠了些,咬牙切齒地微笑,“親愛的媽媽,大年三十你就這樣咒我啊,真懷疑我是不是你親生的……”
“都快奔三的人了,再不嫁人,你就真不是我生的!快回來!”吼完,“啪”地一聲,電話掛了。
習以為常地將電話收入衣袋中,我轉身走向停在劇組取景地旁的一輛保姆車。
“安若,又被你老媽逼婚啊。”導演笑著湊上前來。
呵呵,我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想也知道,今天這場年夜飯鐵定是場鴻門宴,三姑六婆齊聚一堂,景象蔚為可觀,再加上本姑娘今年芳齡二十九,尚且云英未嫁,待字閨中,自然便是那眾矢之的了。
“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今天這一劫是免不了啦。”笑著理了理頭發,我靠著墊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閉目休憩。
“什么劫不劫的,大年三十,也不避諱一下。”導演笑著斥道。
我微笑,仍是合著眼睛難得休息一下,若是回了家,肯定也是無法好好休息的,光是聽那些三姑六婆的嘮叨,怕也是夠我受的了。
“安若,醒醒。”導演推了推我。
“到了啊。”揉了揉眼睛,我含糊不清地說著,便站起身來。
“唉,怎么累成這樣。”導演嘆道。
我揉了揉眼,笑,“拜你所賜。”
“哼,若不是你名氣夠響,你以為我這知名導演會來看你的臉色。”導演不以為然地歪了歪嘴,道。
我笑,拎了皮包,不可置否地跳下車。
“別忘了明早要趕月下跳舞那一場戲!”導演的聲音又在我身后響起。
沒有回頭,我揚了揚手,走進屋去。
“若若,你可回來了。”開門的是管家劉媽,看到我,一臉的如釋重負。
不安的感覺在我心頭逐漸擴大。
“若若!”
“若若!”
“安小姐!”
一陣略帶著嘈雜的聲音,我微微一愣,嚇了一跳,后退一步看清眼前諸人。
大概五六名著西裝打領帶,梳著三七分的男子正站起身來,看著我,我飽受驚嚇地看向一旁得意洋洋的老媽。
“媽……這些人……是誰……”嘴角無力地抽搐了幾下,我終是開口。
“呵呵,這是劉醫生……這個是趙老師……”老媽忙一臉興致勃勃地挨著個兒介紹,“這是馬律師……都是青年才俊……而且都很崇拜若若你哦……”
語畢,老媽還唯恐天下不亂地眨了眨眼睛。
“老姐,你自求多福!”一旁沒骨氣的一雙弟妹早已逃逸。
“安小姐,我很喜歡你演的《望月》,那個貂蟬真是演得太美了……安小姐在生活里是怎么樣一個人呢?”
“若若,你應該見過我的,上回相親宴,對,就是那回你臨時有戲后來提前離開的相親宴……”
看著眼前的一張張喜笑顏開的嘴臉,我立即覺得頭大如斗。
“可惡,若若你去哪兒!”老媽高八度的聲音驀然響起,我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不自覺在邁開步子在往門外跑。
唉,大年三十的年夜飯竟然演變成一場可笑的相親宴……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勿需多想,我轉身拉開門便往外跑,如有豺狼虎豹在身后追趕一般。
“死丫頭,今天你有膽子跨出這個家門就別再回來了!”老媽的聲音在身后氣急敗壞地響起。
老媽的話猶如耳旁風一般在我耳邊掠過,我已經連跑帶跳地沖出了家門。
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我瑟縮著裹緊了大衣,將衣領拉高,遮住了臉。
雙手插在衣袋中,我一人有些漫不經心地大街上閑逛,耳旁充斥著的是滿是煙花炮竹聲,過年的喜慶氣氛滿大街都可以看到。
雖然已經是凌晨,但馬路上已是燈火通明,偶爾有情侶依偎著從我面前走過,甜蜜得令人心生欽羨。
“呀,烤紅薯!”旁邊有個女孩笑著叫道,然后那擁著她的男孩笑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跑到那烤紅薯的地堆前。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男孩搓了搓手,買了紅薯放到女孩手上,女孩回以甜甜的笑,握著男孩拿著紅薯的手,那樣的神情滿足得仿佛是已經擁有了全世界一般。微微抿唇,我伸手拍了拍快被凍僵的臉頰,那樣單純的感動,那樣單純的愛情,呵呵……
演過了那么多生生死死,轟轟烈烈的愛情,我卻仿佛越來越迷失了自己,故事中,我可以生死相許,相約來生。我冷眼旁觀著劇本中的角色,然后演繹他們,我可以掌握他們的命運,只是現實生活里,我卻似乎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呢。
愛情那種東西,想來應該是存在的吧,只是不會在我身上發生而已……
年少時不是沒有幻想過白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嘿嘿,可惜啊,這個世界早已沒有了王子的存在。
就算是王子,我也不想成為安徒生童話下的那悲慘的小人魚啊……嗯?還是那可憐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小時候看到那個在冬夜的墻角下一根根劃著火柴的小女孩時,我不知道有多么渴望,會有一個王子從天而降,騎著雪白的大馬,穿著黑色的斗篷,帶著明凈的笑容,對著那賣火柴的小女孩伸出溫暖的手來……呵呵,只可惜……看到最后,也只能吸吸鼻子,抹抹眼淚而已……王子,終究是沒有出現啊……
呵呵。我搖了搖頭,目前我似乎沒有時間來感懷這個,我該考慮應該是如何應付老媽層出不窮的相親詭計……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嫁人了,我想那一定是屈服在老媽的“逼婚”之下,與愛情無關。
“咦,那不是安若嗎?”
“安若!”
“真的是她?!”耳邊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待我回過神來時,我已如動物園里被游客觀賞的珍禽一般,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
微微愣了半晌,再沒有時間猶豫,我拔腳便跑。
“真的是安若,快追!”
“安若,給我簽名吧!”
“安若!”
冷風揚起了我的大衣,我跑得氣喘如牛,我這是招誰惹誰了,趕通告趕到凌晨,本期望好好吃頓年夜飯,然后再美美睡上一覺,卻遭到如此下場……
身后追著我跑的隊伍已經是逐漸壯大,唉……我一邊認命地跑著,一邊掏出手機,“喂,導演,快來救我!”
“在哪兒?”我四下張望了一下,“在桃源路,相約前世酒吧旁邊……快點來救我……快,否則明天的通報我怕是沒命接了……”
話還未講完,手機“啪”地一聲墜地,附帶著身后的尖叫抽氣聲,我腦中一片空白……感覺自己直直地墜了下去……
該死!哪個天殺的連陰井蓋都不蓋好!
啊……吾命休矣!
想不到我安若二十九歲短暫的生命竟是終結在這小小的陰井里……
老媽……這回我真的不用參加你幫我準備的相親宴了……也真的進不了家門了……
唉,早說了大年初一的,不要咒我嘛……怎么辦,如今一語成讖……
我幾乎可以想象明天的報紙頭條該有多么的轟動了……影視歌三棲紅星安若除夕之夜墜陰井身亡……
唉……
意識逐漸模糊,我終是昏昏沉沉沒了知覺。
冷……我是被凍醒的。
瑟縮了一下,我睜開雙眼,呵呵,世界果然是光明的,人類果然是美好的,仍不住感嘆,活著真好。
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一個趔趄,我又重新趴回了地上,和大地母親做了完美零距離接觸。
疼……眨了眨眼,我終于發現了不對勁……我的大衣,什么時候變得如此之大?
而我,竟然……站不起來?
有什么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我的臉上,一片……二片……
我有些茫然地抬頭,是雪。
天,真在下雪。
果然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唉,這大雪天的,哪個沒良心的爹娘竟然將這么個孩子丟在地上……”
“真是作孽啊……”
“這么可愛的孩子也狠得下心,活該遭雷劈!”
呃,雖然老媽一再逼我相親,不過也沒有如此罪大惡極吧……
我張了張口,正想反駁,沖口而出的“哇哇”聲嚇到我了。
“啊,這個孩子,莫不餓了?”
看著圍觀的眾人皆作古裝打扮,再蠢我也知道事情大條了,這才發現圍觀著我的人們都是那么樣高大……
而我,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竟成了嬰兒?!
大衣還是我的大衣……皮靴還是我的皮靴……只是我,縮水了。
誰在跟我開這么惡劣的玩笑!
“要不你抱回家養?”有人笑道。
“開玩笑,這年頭,養活自己就已經很不錯了,哪來的閑糧再多養一個人……”
我敢肯定,這絕對不是劇組在演戲……
“好奇怪的衣服啊。”有人伸手來摸摸我的大衣,有人來拿我的靴子……
我趴在上,看著他們七手八腳的拿起我的衣服,他們該不是在發了一大通棄嬰感言后準備趁火打劫,拿走我僅剩的衣物吧……
我瞪著雙眼,卻無可耐何。
“你們干什么?”有個聲音突然響起。
我努力仰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這莫不就是英雄救美的傳說再現?呃……雖然我如今這副縮水的身材算不得美人一個了……
“董卓!”
“呀,居然是他,快走快走。”
“真是的,居然碰到這個天煞孤星,走吧走吧……倒霉……”人群開始竊竊私語,聲音中帶著略略的恐懼和不屑,不一會兒,便一哄而散,走得一個不剩。
董卓?我腦子立刻成了漿糊一團,我該不是那么幸運……居然遇上了百年難遇的,那個傳說中的穿越時空?……而且一來就碰上個大BOSS……
那個有些高大的身影緩緩蹲了下來,有些好奇地盯著我看了半晌。
我也瞪大了雙眼,看清了眼前這個被稱為董卓的男子,心里直在暗暗祈禱,此董卓非彼董卓……
一頭有些凌亂的蓬松長發上沾了些許的白雪,讓他看起來有些張狂,微微帶著褐色的眼睛亮得有些刺目,麥色的皮膚,一身有些破舊的短褂。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嗯,是個好苗子,我煞有其事地在心里點頭,若是被導演發現了這塊寶,一定會磨破嘴皮子也要把他送上T型臺……紅得發紫指日可待啊。
猶得這回《望月》劇組里飾演董卓的是個四十出頭的實力派演員,虎背熊腰,滿面橫肉,記憶里歷史上董卓也該是如此模樣,于是乎心下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氣,確定,此卓非彼卓。
這便是我以貌取人的結果。
他蹲在我面前,研究了我半晌,終是伸出手來,捏了捏我的臉頰,明亮的眼眸中猶帶著好奇。
痛痛痛……我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沖出而出的還是“哇哇”的哭聲……
剛剛對他外形發出的贊嘆完全化成了怨憤,居然捏我的臉!
他似乎也嚇了一跳,有些惱怒地瞪了我一眼,抬手便拿了我的大衣,轉身便要揚長而去。
趁火打劫……強盜!枉我剛剛還把他和英雄救美的那英雄劃上等號!真是瞎了眼!
這么冷的大雪天,還搶走我唯一的大衣……他想凍死我嗎?!
可憐我有口不能言,有腿不能行……我這輩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這景象好不凄涼。
“如果今生無緣……是否來世還可再見……美人江山,自古兩難……”土得掉渣的七彩鈴音突然響起,我愣愣地張大了嘴,我的手機在響?!
那董卓卻仿佛比我更訝異,手中的大衣掉在地上了猶不自知。
手機,手機!我要接電話,我一定要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問題,為什么我的身子要縮水,為什么我會掉到這個莫明其妙的鬼地方……我手腳并用,奮力地爬啊爬啊……目標是大衣口袋里的手機!
咬牙,努力!
我眼睛微微一亮,我的手夠到那大衣的衣角了……但是,那七彩鈴音,停了。
歹命……我真是欲哭無淚。
突然,我身子騰空了起來,抬頭,才發現我已經爬到了那個男子的腳邊,而且……我已經被他拎了起來,縮水后套在身上的高領毛衣大得可怕,我就這樣被他拎著在他面前晃啊晃的,和他平視。
我狠狠地瞪著他亮得刺目的褐色眼睛,習慣性地抿唇。
“我討厭小孩!”冷不丁地,他開口,眼睛里有著嫌惡的味道,接著作勢便要把我丟出去。
我嚇得趕緊手腳并用,無尾熊一般攀在他身上。
然后仰頭,瞇著眼睛,彎起唇角,諂媚地甜笑。
我狠狠地唾棄自己,沒骨氣的東西,但是……唉,總不能讓自己凍死在這兒吧……我要回去,我可不能在這兒死得不明不白!
他愣了一下,要甩開我的手微微凝窒,怔怔地看著我。
見他如此,我忍不住在心里狠狠臭美了一把,呵呵,雖然身子縮了水,我安若的超凡魅力可是不打折扣的。
安姑娘初露笑靨董爹爹食言奪女
小小的手兒雖然緊緊的捉著他的衣袖,卻根本使不上力,若是他鐵了心要甩開我,我一定直直地飛出去,兇多吉少。
諂媚的甜笑著,我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為了小命著想,打死也不放手。
董卓怔怔地瞪了我好半晌,居然一手將我抱起,另一手撿起地上的衣物打包收起,扛在肩上。
嗯?決定帶我回家?決定收養我了?嘿嘿,看來我的魅力果然不減當年啊。
只是,我很快便笑不出來了,初來乍到,還變成了無“齒”小兒……好不容易賣笑(嘿嘿,此處解釋為出賣笑容)傍到一個主兒,卻……眼睛滴溜溜轉著四下環顧……好一間,草屋!
肚子早已唱起空城計……我欲哭無淚。
平時劇組里難以下咽的盒飯也成了我空前想念的對象。
董卓蹲在我面前,看著趴在草堆上我的啼哭不止,漂亮的眉毛微微皺起,“別哭了,吵死了!再哭我就把你丟出去……”
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還是一處破屋……我很快聽話地止住了啼哭,一手捉住了他的衣袖,張了張口,卻是一個字都講不出來……可惡!退化到連語言功能都沒有了嗎?難不成真要本姑娘我重新再長一遍!雖然返老還童一向是世人的夢想,但我這也返得太離奇了一點……
我再一次確定,此董卓只是一個無業游民,兼縱橫鄉里的小惡霸而已……并非歷史上那個妄圖謀朝篡位的大奸臣。
草屋里一陣香味撲鼻而來,我只差沒有流口水了,慢慢爬到他身旁,看董卓正生火烤著不知從哪里偷來的雞。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便回過頭聚精會神地烤他的雞。
我直直地瞪著那烤得油滋滋,香噴噴的雞,哈拉子都快流出來了。他再度回頭看了我一眼,大概是看到了我眼里的饑餓和渴望吧,他終于良心發現,撕了一塊雞腿放在我手上。
捧著那雞腿,我眼里精光四射,低頭便要啃。
“造孽哦”,一聲低嘆,不知何時,門口多了一個乞丐婆,她亮晶晶的眼神正緊緊盯著我手中得來不易的雞腿。
腦中警鈴大作,我下意識地便要將雞腿塞進口中,無奈嘴太小,雞腿太大……竟然塞不進去……
下一秒,那肥得流油的雞腿已經跑到了那乞丐婆有些臟污的手里。
我可憐巴巴地爬回董卓身邊,捉著他的衣襟來回搖晃,希望他為那只雞腿做主。
“把雞腿還給她。”董卓開口,果然不負我所望。
我滿意地抬頭,卻驚恐萬分地發現,那根肥肥的雞腿早已被啃得只剩骨頭一根了……
哀號一聲,我的雞腿……
董卓一手撈起我站起身來,皺眉看著那搶食的乞丐婆。
“唉,這么年輕就當爹了……難怪小孩要受罪……”那乞丐婆摸了一把油汪汪的嘴,搖頭嘆氣道。
董卓一臉不耐煩地看著那乞丐婆,似乎就要發作。
“這么小的孩子,怎么吃得動雞腿呢,她要吃的是母乳,母乳!”乞丐婆一臉認真地道,“孩子他娘呢?”
董卓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低頭望了我一眼,“一定要吃……”猶豫了半晌,他終于開口,“母乳……嗎?”
“嗯嗯,這么小的孩子,沒有母乳吃會餓死的!”那乞丐婆重重地點頭保證,說著,眼睛還滴溜溜盯著地上那半只雞。
一個不察,那僅剩的半只雞又跑到她手里去了,董卓竟然也不問,只是皺著眉頭看著被他撈在懷里的我。
“哪有里母乳……”再度猶豫,董卓有些狐疑地抬頭,問。
“孩子他娘呢……”一邊大喇喇地啃著烤雞,那乞丐婆無視我憤怒加饑渴的眼神,道。
見董卓并不答言,她又煞有其事地點頭,“不在了吧……那就去找個女人來喂她吧。”說完,竟扔下一堆雞骨頭,便光明正大地揚長而去。
我的烤雞……
“真麻煩。”董卓嘀咕著,“還是把你扔了吧。”皺了皺眉,他似是考慮一般地道。
我一聽,忙一臉可憐兮兮地拉住他的衣角,露出一臉狗腿的笑來……雖然他窮得叮鐺作響,但總比把我丟在馬路邊自生自滅要好得多……
見我笑著看他,他又是定定看了我好半晌,直到我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他才回過神來,一把便撈著我出門。
我可憐兮兮地皺眉,他該不是真要把我給扔了吧。唉,想我安若,居然混到如廝地步……
董卓抱著我走到大街上,來來回回轉了一圈。
這時,一個胸圍十分可觀的胖婦人搖晃著走近,董卓忙上前一把攔住了她。
“董卓?!你干什么?”那胖婦人一臉受驚地抬頭,叫道,“昨兒個我家的雞是你偷的吧”。
呵,看來董卓的惡名還是挺響的。
董卓也不答言,只是雙眼直直盯著人家胸部看。
“你你……你這混小子……你看什么?!”那胖婦人尖叫著一個巴掌便扇了過來。
呀,噸位不輕。唉,這樣直勾勾色瞇瞇地看著人家胸部,這不討打么?
董卓被打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一松,眼看我便要從他手中掉下去……我嚇得心臟差點停擺,我該不會是摔死的吧……
一只手快速伸過來,又把我緊緊護在了懷中。
愣愣地轉頭看向跌坐在地上,灰頭土臉的董卓,本來就破舊的短褂又被扯壞了一塊,微褐色的眼眸正有些緊張地盯著我看,而我,卻還是安然地趴在他懷里。
見我沒事,他才吁了口氣,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
那胖婦人這才注意到被他抱在懷里的我,立刻變了臉,忙笑瞇瞇地一手接過,“呀,好可愛的孩子……”
董卓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說什么,任由她抱過我,“你要嗎?”他居然道。
聞言,我恨得磨牙,這個家伙,還是決定要把我丟掉嗎?
“要要要。”那胖婦人眉開眼笑地抱著我,“正好給我兒子當童養媳……沖沖喜。”
“你那藥罐兒子?”董卓的聲音高了八度。
“怎么?”那胖婦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給我當媳婦總比跟著你這只會小偷小摸的混混要好吧,真不知你糟踐了哪家姑娘生出來的……再說,你能養得活她嗎?”說完,哼了一聲,便抱著我,搖晃著肥臀揚長而去。
我被壓在她那可觀的胸前差點透不過氣來,卻仍是努力透過她肥厚的肩奮力地看向站在原地的董卓,我不要當童養媳!我拼命地眨眼,因為我的手機還在他那兒,沒了那個,我可怎么想法回去啊!
那個混蛋居然還是站在原地看著我離去!
可惡的東西!氣死我了。我居然還從他微褐的眼里看到了一絲落寞……
落寞個鬼!有膽子丟了我,就別擺出那副鬼樣子……
“奉先,看娘給你帶什么回來了……”那胖婦人一抱著我進家門,便笑著道。
我微微抿唇,聽她那口氣,我倒成了玩具了……
不一會兒,房里便沖出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瘦得一身皮包骨。
他便是那胖夫人的藥罐兒子,我未來的……丈夫……
坐在床沿上,我一臉嫌惡地盯著坐在我面前涎著一嘴口水的家伙。
嘴角抽搐著看他走近我,“媳婦……”他笑著來捏我的臉。
我想也沒想,伸手便去推開他。
在那胖夫人家待了三四天了,這臭小鬼每天都來煩我,整天“媳婦媳婦”地叫!
“媳婦……”他笑著捧著手里的撥浪鼓給我看。
哼,我不屑地轉頭,誰要跟那小屁孩玩……
“丫頭,怎么可以不理相公!”胖婦人走過來,不悅地捏了捏我的臉。
疼……我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那臭小鬼一見我哭,忙一把推開他老娘的手,“媳婦……不哭……”
“這孩子,媳婦還沒娶呢,就忘了娘了……”那胖婦人笑了起來,隨即又自言自語道,“這涼州最近兵事不斷,你爹又沒了,我看還是帶你們回五原老家比較安全。”
這胖婦人說風就是雨,居然立刻收拾了起來。
一手抱著我,一手牽著兒子奉先,那胖婦人包袱款款便要登上一早就叫好的馬車,回五原老家去也。
這時,馬車門卻突然一陣風似的開了,我有些訝異地回頭,看到董卓正站在馬車外面。
胖婦人有些氣極敗壞地抬頭,“你想干什么?”
“還給我。”董卓一腳跨進馬車,伸手便抱起坐在一邊陪那小屁孩玩撥浪鼓的我。
我驚訝地看著他,居然來搶我?他吃錯藥了?
“你你你!”那胖婦人氣得說不出話來,“你養得活她嗎?”
“我的孩子,不勞你費心。”董卓回了他一句,抱著我轉身便走。
……我什么時候變成他的孩子了……
“哼!”身后,那胖夫人重重哼一聲,“車夫,起程去五原。”
“媳婦……媳婦……”那小屁孩從窗子里探出頭來,哭喊著。
我趴在董卓肩上,看著馬車越來越遠,那小屁孩的哭著叫“媳婦”的聲音也越來越遠,有些賊賊地笑了,我手里正拿著那小屁孩當成寶一樣的東西……那只撥浪鼓……
搖晃著手中的撥浪鼓,我得意地想象那小屁孩發現它不見了時會哭得怎樣驚天動地,想要本姑娘給你做媳婦,嘿嘿,你心臟還不夠強。
“給你取個名字吧。”董卓低頭看著我,居然彎了彎唇。
我怔怔地盯著他亂糟糟的頭發,有些臟臟的臉龐,竟然三魂七魄都不知被迷到哪里去兒,這個男人笑起來……好看!比起那些個奶油小生,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嘿嘿,男人嘛,如此落魄的浪人模樣,倒更有男子氣概了。
見我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董卓笑了起來,伸手來輕輕捏了捏我的臉頰,我忙仰頭,露出一臉的諂媚的笑來,雖然眼前這個靠山不怎么靠得住的模樣,但以我目前這副模樣,也只能賴著他了。……況且,最最重要的是,我的手機,我的大衣,我的靴子……都在他手里……我笑得有些咬牙切齒,如果我還想尋找回去的線索,我也只能跟著他……直到,我自己有行動能力,而不是只能這樣被人抱著……
“笑笑。”他輕捏著我的臉,道。
他要我笑?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忙甜甜地笑了起來。
“笑笑。”他咧嘴,點著我的鼻子,又道。
嘴角略略地抽搐了一下,我忙笑得更開懷,更狗腿一些,笑得見牙不見眼,呃,雖然目前我是無“齒”狀態。
“笑笑。”他亂蓬蓬的頭發和有些臟亂的臉頰看起來竟然有些溫柔。
見鬼!還笑!我的嘴角都快抽筋了,要我笑成什么德性你才滿意啊!
“笑得這么開心,你果然很喜歡這個名字啊。”正在我準備翻臉的當口,董卓輕刮著我的鼻子,突然道。
名字?什么名字?一頭霧水,我有些狐疑地看著他的臉,心里隱隱感覺有些不妙。
“好了,笑笑,我們回家吧。”咧了咧嘴,董卓抱著我往回走。
笑笑……我閉了閉眼,我……竟然就這樣被這么一個亂七八糟的家伙取了這樣一個亂七八糟的名字……
回到那間破草房的時候,我微微愣了一下。
屋子雖然還是很破,但似乎仔細收拾了一番,干凈許多。
“呵呵,看吧,這里以后就是笑笑的家了。”董卓低頭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笑道。
有胡渣刺痛了我的臉頰,我微微皺了皺眉,這才看清他有些臟亂的臉頰上已經有密密的胡渣長了出來,有些邋遢。
“餓了吧,我去做飯。”將我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似乎是剛剛搭好的木榻之上,他轉身便去生火。
我有些好奇地看著他,明明已經把我丟給奉先那小屁孩的娘了,怎么還會把我要回來?
董卓抬頭見我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笑了一下,低頭生火,他手里拿著一個小石碗,碗里有一根小石棒,我有些好奇那是做什么用的。
不一會兒,便有裊裊的香味傳來,我已經聽到自己的肚子已經開始在不爭氣地叫喚了。
架在門口那一口小鐵鍋里煮著的,是雞湯,不知那董卓又偷了誰家的雞。
只見董卓自懷里掏出一小袋什么東西,倒在那放在一旁的小石碗中,然后便坐在一旁用小石棒一下一下地將碗內的東西搗碎。
我好奇地伸長脖子,爬到木榻的邊沿,想看個究竟,董卓一抬頭,見我危危險險地吊在木榻的邊緣,忙端著碗走了過來,單手攔住我,“別急,再過會兒就能吃了。”
我這才看清,他手中那小石碗內盛著的,是粳米。
歪頭看董卓一下一下專注地將那蒸熟的粳米搗碎,我有些明白這幾日他都干什么去了,將我送給那小屁孩當童養媳只是權宜之計吧,收拾屋子,準備食物,然后再接我回來,他一開始便打得這如意算盤吧。
呵呵,果然我安若的魅力不減當年哪,暫且原諒他之前棄我不顧之罪吧。
只可憐那奉先那小子受我荼毒了一段時間,呵呵。
“笑笑,吃飯了。”董卓端了湯碗放在榻邊,笑道。
此時我也顧不得維護自己的姓名權了,只覺得那聲音動聽無比,只顧著吞口水了。
見我如此饞樣,董卓笑了起來,將用小勺舀了雞湯遞到我嘴邊。我瞇起眼,幸福無比地喝得“滋滋”有聲。
餓肚子的日子對于我這一向嘴饞的美食主義者來說,真是一項酷刑。
抬袖拭去我嘴邊的湯汁,董卓有些笨拙地將那用粳米粉拌好的糊糊送進我口中。
趴在董卓膝上,我口中喝著雞湯,卻眼巴巴地看著他撕了一塊雞肉塞入自己口中。
“你也想吃?”董卓低頭點了一下我的鼻頭,笑道。
我忙不迭地點頭。
董卓微微一愣,仿佛訝異我竟然能聽懂他說話一般,又側頭自言自語,“不是聽說嬰孩不能吃這些東西么……”
我有些泄氣地看著他,一般嬰兒當然不能吃,可要我安若整天喝那寡淡無味的雞湯,吃那粳米糊糊……唉。
正想著,一只雞腿已經晃到了我的面前,我忙瞪圓眼睛,伸手便揪住了那雞腿。抬頭,看到的便是董卓帶笑的褐色眸子,“呵呵,不聽那些廢物的話,我的笑笑果然不是一般的孩子,吃吧。”
呀,能吃雞腿便不是一般的孩子么?這也太簡單了不是?呵呵,不管了,我低頭便咬住那雞腿,奈何無“齒”……只得允著,卻咬不下一塊肉來。
唉,面對一只肥肥的雞腿,甚至是放在自己口中,卻無法咬下來,天下間最悲哀的事莫過于此……
為自己的牙齒哀悼……
董卓卻已是抱起我揚聲大笑起來。
自此,我便在董卓家里住了下來,說是家,其實也只是一間破草房。
家人,也只有董卓和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