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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去你臉上的堅強
把你的冰冷捧在手心里
讓你感覺
我對你愛的溫度
夢林夕的這首詩,讓我明白和相信,真愛一個人,即便有再大的艱難險阻,也應該堅持爭取一次去愛或被愛的機會。
我跟天浩說的那句“我會幫助艾華找到凌宵的”,并不是與天浩致氣的空話。而是,我覺得艾華和凌宵之間的結局不應該是這種悲慘的分離,即便分離,也不該是女孩一個人含淚而去。所以,我有必要去見一見凌宵。
到了凌宵的住處才知道她已經搬到畫廊去住了,房子租給了一個老婆婆和讀大學的孫子。
又展轉來到畫廊,一樓沒見到凌宵,想必她一定在二樓,所以我便跟著那些想買畫的人一同去了二樓。
到了二樓就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微笑著迎面而來,并發出甜美的聲音問候買畫的人。“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幫助您的嗎?”
走在前面的一位身軀臃腫但面容慈善的老頭說,“謝謝,我們先看一看。”
“好的,如要有需要,請隨時叫我。”小姑娘微笑著說,然后向老頭點頭彎腰三十度施禮后退去。
凌宵并沒有看到我來,因為她正在給客人講解一幅畫,在我的印象里,那幅畫應該是仿真梵高最后一幅自畫像。背景使用灰藍色的連續曲線,產生如旋渦般的效果,畫中梵高身著與背景色調一致的服裝,木然的神情與變動的背景形成鮮明對比。而他的眼神,就如安東尼?阿得所說的,“能把一個人穿透”一般。這個時候,我不便打擾她,所以就隨便看著那些我不懂但很好看的畫。
突然一幅《想》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它的署名是李凌云。畫中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裸身的坐在云里,淡淡的紅云繞過她美麗冰潔的身體,成為了最適合她的仙羽霓裳。只是她的眉宇稍皺,迫使那張靈秀的面容無故增添了一種憂郁。也正是這種憂郁吸引著我,不斷的幻想著它到底是如何在李凌云的筆下成形的。
“這幅畫是你的,我為你保存了它。”凌宵突然站在身后說,“已經有人出價20萬了。”
我驚愕的轉過身,“我的?出價20萬?”
“我知道你會來。還有另一幅,那是艾華曾經送給你的,但是我想,你應該沒有看過。”凌宵說著又指了指挨著《想》的另一幅名字叫作《吻》的畫。
聽凌宵這樣說,我才想起來,凌云和艾華確實送過我兩幅畫,但是那兩幅畫已經被我放在凌云的墓地了。
“但是,我已經把這兩幅畫――”我不明白。
“我知道,當時如此傷心的你如何會帶走這兩幅畫呢!在你提出想要去看凌云的時候,我就知道也許你會把畫放在那里,所以――”凌宵沒再說下去。
我笑了,輕輕的推了推她,“真看不出來,你有這樣的心計,還以為你是個天真無邪的丫頭呢。”
凌宵也笑了,“是啊,只有在你眼里,我還是天真無邪的。”說完一臉的惆悵若失,但只幾秒鐘又轉化為平靜。
“來,這邊坐吧。”凌宵又叫那個漂亮的小姑娘沏了兩杯玫瑰花茶,干干的葉瓣在水的作用下慢慢張開,像是一種羞澀的開放。
曾經聽朋友說過,玫瑰的心理療效可平撫情緒,特別是沮喪的、哀傷、忌妒和憎惡的時候,還可以提振心情,舒緩神經緊張和壓力。看來,它顯然是極女性化的精油,能使女人對自我產生積極正面的感受。
我和凌宵面對面的坐下,玻璃茶幾上放著一束萱萼,我知道這種花還有一個名字叫作“忘憂草”。
“不管怎樣,謝謝你替我保存了它們,才使我不會在某天的某個時刻而后悔當時沖動的遺失。”我說。
“謝什么啊!”凌宵輕輕的嘬了一口茶,“溦雨,知道在什么時候,我放下了所謂的愛嗎?”
聽著叫自己的名字,突然覺得她成熟了不少,“溦雨姐”這三個字,著實壓抑了我很長時間。因為圣經上說著,行事為人當與身份相稱,而如今,“溦雨姐”這個身份終于到期了。
“什么時候?”我好奇的問。
“在你跟那個貪色的肥佬說那句‘我是她姐’的時候,當然了,你后面的舉動更讓我覺得,其實‘愛情’也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有一個真正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做的人。而你對于我,就是這種人。所以,這輩子,我還奢望什么呢?老天把你指派給我,就是來喚醒我錯誤的癡迷吧!”
聽著她的話,我便知道,她的離開,不是因為傷心和絕望,而是因為風雨過后的寧靜和釋然。我為她高興。
“我也是為了自己啊!”我由衷的說,“因為我不想看著艾華難過。”
“但你救了我是事實,無論你出于哪種目的。”她平靜的強調。
“那好,就算這樣,你就要把艾華退給我作為報答嗎?”我反問。
“不是退給你,是還給你,本來,本來就是我趁人之危奪過來的。”她刻意的控制著些許激動的情緒。
“你錯了,凌宵,失去艾華的時候我是很痛苦,但是現在,我發現,我已經不愛他了。雖然現在也在擔心著他,但我清楚那不是愛,而是更近乎于一種對哥哥的情感,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也許是就像別人說的,在時間的磨礪下,愛情轉化成親情了吧!但是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情份比以前還要堅固。”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
“你不愛他了,難道你想騙自己嗎?你們之間的故事,我最清楚明了,那些事情不是時間能磨滅的,也不是世俗能掩埋的,更不是想不愛就能不愛的。溦雨,不要再騙自己了,那樣會很苦。”凌宵似乎在可憐我。但我仍舊覺得自己剛才的那番“夢話”是正確的。
“凌宵,知道現在我睡不著的時候,想的是誰嗎?”我驚訝于自己突然冒出這樣的問題。
“是誰?”凌宵似乎也有些詫異。
“每當夜深人靜我睡不著的時候,每當我工作乏累愣神的時候,每當我踏上林蔭小路上的時候,每當我去餐廳用餐的時候,我想的人是――天浩。”我竟然感覺不出這話是從自己嘴里說出去的,但我確實聽見說這話的人正是自己。
“天浩――?”凌宵的臉上表現出天大的疑惑。
我笑了笑,為了自己可笑的、幼稚的思維和言語。
“是啊,竟然是天浩,我也覺得奇怪,但是我終究還是騙不過自己,以前,總覺得天浩是我的死對頭,只要有他在的時候,我就不會好過;可是,隨著時間帶來和帶走的一些事情的發生,漸漸的我發覺,自己竟然不時的去回憶那些關于天浩的事情。說來也奇怪,天浩的一些舉動,讓我莫名的感覺熟悉,卻又記不起在哪里有過。你說,我是不是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此時的凌宵,臉上已經掛滿了驚詫,然后輕輕的搖頭嘆息,說:“怎么會這樣,那你――”
“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但我心里清楚,如果長此以往,這將是一次更加痛苦的旅程,因為天浩已經有了他的壞丫頭。”說完這句話我又笑了,好像在在寬慰自己,“不過,好像也沒什么痛苦的機會了,因為我打算離開,在看到你和艾結結婚之后,我就離開,因為我知道自己再也痛不起,甚至愛不起了。”
此時,凌宵的眼睛里又有了更大的驚詫,并附帶著驚謊。但是他的眼神卻不是落在我身上,而是向著外面的,當我有意識的順著她的眼神轉過身子時,艾華已經站在門口。
“艾,艾華,你怎么來了。”此時的我,喉嚨里就像卡了一塊青杏,又干又澀。
“我是來看看凌宵,本來沒想打擾你們,但是――還是――還是打擾了,對不起。”艾華說著進來,一副極其尷尬的表情。
“艾華,你坐,我――去泡杯茶”。凌宵借故走開。
艾華繞到我的左邊坐下來。看來,他依然保持著他的習慣。或許他也不曾忘記所說過的話,他說,如果有一天,別人和他爭奪我的時候,他會用右手來保護我,用左手和那個人拼命。當時的我就想,除非這個男人放棄我,不然的話,我會把生命拴在他的生命上。
“恢復的還好吧!”他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的佯裝望著別處。
我點點頭,“還好,有天浩照顧,想不快點好都不行。”我故意在艾華面前提到天浩,因為我知道艾華應該是聽到了我和凌宵的對話。既然這樣,我就應該當即立斷艾華在我身上的任何牽念、自責和左右為難的心,也好讓他毫無疑慮的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是嗎?”艾華無奈的笑笑,又不放心的說:“溦雨,不要總去成全別人,要知道,你幸福了,我才安心。不然,你愿意讓我心神不寧的過一輩子嗎?”說完又笑了,好像緩釋一下這句話帶給我的壓力。
望著他凝重的眼神,我知道他的心沒有變,但是,我還是不能安然的面對艾華那份沉重的愛,畢竟在他“忘記”到“想起”的這段日子里不是空白的一頁頁,也正是這段日子,我們的經歷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不光是艾華,還有我。如果說我們之間有了背叛,那么只能定義為失憶之時的背叛和絕望之際的背叛,難道這也算為真正的背叛嗎?我和艾華都明白,這不算,但我們卻因為這些事情,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
“放心吧,我會幸福的。”我微笑著用一種堅毅的語氣,像許諾一般。
這時候,凌宵端著一杯綠茶走過來,把茶放在艾華面前后與我對面坐下。原來她也知道,艾華最喜歡的是綠茶。
“我該走了,凌宵,把那兩幅畫給我帶上吧。”我說著站起身。
凌宵答應著就去包裝那兩幅畫。
“不再,不再坐會嗎?”艾華站起身,一臉的猶豫。
“再過一會,天浩就要打電話了。”我故意輕松的說。
“是嗎!那,我,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仍然微笑著。
這時,凌宵拎著包裝好的畫走過來,“好了,溦雨,我送你到樓下吧。”又對艾華說,“你不下去嗎?”
“我,不去了。得有人幫你接待顧客啊!”艾華說話間看了我幾眼,那眼神就像是韓劇《小婦人》中鄭惠德跟著郝俊走時而望向善宇的眼神。不同的是,我不是惠德,更沒有郝俊而已。
凌宵將我送到樓下,打了一輛的士,在上車的時候,我抬頭望去,因為我知道同樣有一個人在望著我。
揮手告別的時候,艾華只揮手三次,因為我曾經給他講過《閃三下,我愛你》的那個故事。
看著轉身離開的那個默然的背影,我知道,愛已終結,徹底的終結,以至今生今世的終結。
既然決擇,就該坦然離去,所以,我沒有理由后悔,走的時候也不應該有一滴眼淚和一絲傷心。想著,我便上了車,在關上車門的一剎那,凌宵卻突然急切的拍打著車窗。
我搖下車窗,還沒來得及問什么。凌宵就說,“溦雨,如果單純是為了我,請不要走。”
我聽了,微微的笑了笑,“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
“可是――”凌宵還要說什么。
“沒有什么可是。”我緊握凌宵的手,“凌宵,相信我,給艾華時間,等他的心回來,你會幸福,他也會幸福。”
凌宵不再說什么,眼睛里充滿了晶瑩,緊閉著的嘴角緩緩上揚,在露出微笑的那一刻,淚珠從臉上滾落。
我搖上車窗,對司機師傅說了一聲“走吧。”車子便像魚兒游進大海一樣,甩著尾巴躍入車流之中。
在倒車鏡中,女孩的影像越來越小,像孤兒一樣在風中獨自顫栗。
此刻,我想起了安徒生的《賣火柴的小女孩》,然而我卻希望,今天給她的,不是一根火柴,而是實實在在的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