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前面有一垛墻垣
直到還沒來得及思考就撞傷了自己的時候
也從來不知道為了那個快要陌生的人還會心痛
直到在睡夢中哭著醒來的時候
……
剛回到辦公室就被天浩叫了去,本來以為脫離了一個怪人可以清靜一會,現又落入另一個怪人的手中。所以,始終想不明白,智慧人的行徑,總和普通人不一樣嗎?其實他們,只會在別人想安寧的時候找出麻煩而已。
“送你回來的那個人,你認識?”天浩沒有表情的問。
“不認識,啊不,剛認識。”我敷衍著解釋。
“剛認識就勞人大駕送你回來?”天浩聲音明顯提高,但我并不在乎。
“是他要送的。”我也提高了聲音。其實我不愿意強調,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打心里不讓想他什么都過問。
“好了,出去吧!”他說。
明知道天浩生氣了,我卻什么都不想解釋,拖著煩累的身子往外走。
“等等!”天浩又叫住我。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等待著他嚴厲且又冷漠的批評。
“答應我,離那個人遠點。”天浩突然溫和的語氣,又讓我覺得自己有些不識好歹似的。
我無奈的轉過身子,對著天浩,“天浩,我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我是說有些事,不要,不要再管我了好嗎?你已經找到了你的壞丫頭,我不想,不想在無意之中再與人爭奪什么或產生多余的錯覺,你懂嗎?”
天浩一臉的青色緊咬著下唇,點了點頭道:“懂,懂了。你走吧!”
看著天浩的樣子,心里莫名的又疼又氣。什么也不想說,嘆息著離開了讓我就要窒息的空間。
回到辦公室,正碰到歐陽在等我。
她一見我便問,“怎么了,這么沒精神。”
我長出一口氣,“還好,好像做什么都力不叢心似的。真是奇怪,都快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歐陽“呵呵”笑了兩聲,“怎么,有心事了呀,還是工作太累了。”
我將無力的身子堆到沙發上,“工作不累,也沒什么心事,你說,我是不是正經歷著‘不求上進’期呢?怎么對什么都沒興趣。”
“我聽說過青春期、更年期,還從沒聽說過‘不求上進期’呢?”歐陽開玩笑。
我也隨著“哼哼”的笑了兩聲。“對了,你找我什么事啊?”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說著歐陽禁不住興奮湊到我身邊來,一字一句的說:“我――就――要――去――新加坡了。”
“去新加坡?干什么去?去多長時間?天浩也去嗎?”我一連串地問。
“那邊又成立了一個分公司,天浩想讓我過去鍛煉鍛煉,少則一年,多則兩三年,天浩當然不能去了,他會偶爾過去看看。”歐陽笑嘻嘻的說。看的出來,她是高興極了。
“去當總經理嗎?除了這個,你去了也沒意思,大材小用。”我說。
歐陽“嗯”了一聲重重的點頭。
“那還好,以你的能力,到那邊應該是游刃有余。但是――”我又說,“那你跟天浩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她有些驚訝的問,好像我說的這個問題在她眼里根本就不是個問題。
“你們距離這么遠,你就――不怕他變心了。”我試探著說,又道:“再說,他的周圍不乏眾多的鶯鶯燕燕,難保哪天他受了迷惑,到時你哭都找不到合適的地方。”
“我才不怕呢?我相信天浩,再說,不是還有你替我看著他嗎!如果他真得很不聽話,那你就先替我納了他。”歐陽一副沒頭沒腦的樣子。想必她只顧高興了。
“何況,我們兩個誰不要誰還不一定呢。如果我在新家坡遇見了意中人,天浩就只能靠邊站了。”歐陽又說。
“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我心里想,“天浩啟是別人能夠替代的。”
“好啦,不要多想了,此時此刻,只管為我高興吧!謝謝你今天晚上你請我喝酒。”歐陽扶著我的肩膀。
“我什么時候說要請你喝酒了?”
“我剛才說的啊,沒聽見啊,那我重復一遍,今天晚上,夏溦雨請歐陽錦慧喝酒,為――她――送――行。”歐陽的聲調頓時提升到一個高八度。
“唉!”我嘆了口氣,“被你叮上,三生無幸啊!”
“嘿嘿,就這樣了,拜拜!”說著溜到門口回頭又做了個鬼臉,然后消失了。
這個歐陽,雖然在以前的日子里受了很多的苦,但總算獲得了心靈上的自由。現在看到她,一副滿是希望的樣子,這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結果。
想畢,既然答應了歐陽,就得早點得把工作干完,早就看辦公桌上那些厚厚的堆積如山的文件和報表不順眼了,此時正是剿滅它們的好時機。
一直忙到五點,才得出空閑伸伸胳膊抬抬腿,清楚的聽到關節與關節之間“咯吱咯吱”磨擦的聲音,不用想它們已經鈣化了,覺得就快成了木頭人。
正想給歐陽打電話的時候,電話響了。
“喂,還在磨蹭,太沒誠意了,等你電話等得花都謝了。”聽到歐陽高八度的聲音,我能想象到她張大嘴巴喊話的樣子。
“小姐,我已經恨不能再生兩只手,你就不要再吹集結號了。”我佯裝抱怨。
“好啦,知道你忙,我先去餐廳了,順便給你帶份晚餐回來。”
“嗨!今晚不是我請你嗎?干嘛還去餐廳啊?”
“你只請我喝酒就行了,誰讓你請吃飯了。”
“可是――”還沒等我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這個歐陽,就像個天外來客,完全不懂地球上的規矩,不過我清楚,她完全是為了陪我,才幸幸的找一個為她送行的理由。因為在這之前,她總是說沒時間陪我是對我最大的抱歉。
現在想來,彼時的她因為怪異的邏輯思維飾演了一個只長個子不長智慧的無腦女,在我眼里也變得不值一文;但現在,我才發現,正是她的大愚,才使她嘗試和看透了世間百態,也正因為如此,她淡薄了周圍一切的事物,包括感情。或許這正是她的高明之處吧。因為作家夢林夕曾說過,只有淡薄才能看清,只有淡薄才能看透,也只有淡薄才能做出最好的決定……也正像天浩說的,做一個局外人。
“怎么這么多,你把我當作饑荒者?”看著歐陽提前兩大袋子東西進來。
“怎么,只管你自己吃啊,我也要吃的。”
“你沒在餐廳吃嗎?”
“當然了,最后的晚餐,怎么也得陪著你吃啊。”
我聽了癡癡的笑,空氣里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傻笑什么,快來吃呀。”歐陽催促。
其實早就餓了,當然了除了中午沒吃好外,我肯定的認為,過度用腦也是導致饑餓的一個重要原因。
“嗨,你慢點吃。長得像個閨秀,吃起東西來怎么像個女匪。”
我“嘿嘿”的笑,嘴里食物還未咽下,說:“怎么你和天浩一樣的語氣,一樣的思路。”
“哎,哎,嘴里有東西就不要說話,噴到菜里,我還怎么吃。”歐陽夸張的趕緊用手蓋住桌上的飯菜。
我還是“呵呵”的笑著,“歐陽,謝謝!”
“謝我做什么。”她說著拿起了一杯水,“你要喝嗎?”
我搖搖頭,突發其想說了一句來自心底的話,“歐陽,我喜歡你。”
正在喝水的歐陽,突然“撲哧”一聲,桌上的菜和我的手就被撒上了一層甘露,臉也沾了邊。
“你做什么――”我用紙巾擦著手和臉。
“你知道你這叫什么嗎?你這叫親女色。”歐陽重重的說。
“什么親女色,你可真俗,我還喜歡我媽和我妹呢。”我說。
歐陽聽了一副竊喜的樣子,“那,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值得你驕傲嗎?”我長聲的反問。
“當然,這就像我的頭上又多了一道光環,驕傲無比。”她興奮的說。
我沒有知聲,慢慢走到歐陽面前,擁抱了她。
“錦慧,不要忘了我,我知道朋友比敵人更容易讓人忘記,所以,到了那里,不要忘了我。”
歐陽裝出一副驚怪的樣子,“干嘛呀!我又不是奔赴前線等待犧牲,不要這么情深深、雨蒙蒙了,好不好。”說完卻溫柔的拍著我的后背。
以前,從來不懂的一句話,現在懂了――
……
在你離開的時候
我才懂得
你皺眉的含義
……
在去酒吧的路上,歐陽突然要求去“百鳥朝鳳”,我告訴她那個地方不是良民去的地方,她說那就破例做一回悍匪。也罷,只要她高興,我順命就好,再說現在的悍匪素質已經提升到人民警察的標準了。
來到“百鳥朝鳳”,歐陽拉著我就往里去,我說我要去訂包間,她說天浩早就訂好了,我才知道,原來這次送行,不止我一個人。
到了“衡蕪苑”,歐陽大聲喊著“我來啦――”便推門而入。我亦被她帶著闖入,像個悍匪的小跟班。
頓時,嘻哈聲、尖叫聲、喊聲一片片撲入耳內,并且,隨著“嘭嘭”幾聲,不知道什么東西像花片一樣落了一頭一身。
“嗨,做什么你們,本姑娘又不是嫁人,干嘛弄這些玩意兒。”歐陽一面抖落著身上的彩花、彩條,一面高興的喊著。
我也只顧抖落著那些零散的彩葉。隨后,只聽“哧哧”兩聲響,又有像厚雪一樣落下,頓時,身上、頭上便披紅掛綠,像落是了彩色的蛛網一般。
歐陽抓起自己身上的東西,揚到同事的身上。即刻,像過狂歡夜一樣,滿天飛舞,一片鼎沸。此時,我和歐陽正經歷著別開生面的“群毆”,而天浩、裴文博和其他幾位男同則穩坐在沙發里聊天,也許是在品論他們眼前的瘋女人。
過了一會,不知道誰拿著話筒喊,“嗨,好了,好了,大家停下,停下來,聽我說兩句。”秘書小張興致勃勃的說。
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個女孩工作之外的樣子。在天浩辦公室第一次見到她時,除了一副花木蘭的形象,就沒有別的印象了。今天,這個嚴謹的花木蘭也成了名副其實的瘋丫頭。
“今天,歐陽確實來晚了,挨罰是免不掉的,關鍵是不能連累溦雨,你們說,是不是。”小張正悄悄的引導著一股正在高漲的力量。
“是啊,是啊!”同志們隨聲附和。
“你們想怎么罰,盡管來,我才不怕。”歐陽儼然一副女俠的范兒。看這陣勢,哪是送行,更像是拼命來了。我暗地里推了推歐陽,她卻看都沒看我一眼。
“那好,我們每個人各自敬歐陽一個怎么樣,!”小張緊接著說。同志們都特別聽從指揮,就近摸起酒瓶子,然后倒滿一大杯排隊等著。
“請吧,歐陽小姐。”小張笑嘻嘻的挑釁。
歐陽像首長嘉獎士兵一樣與每位同志或者擁抱,或者握手。同志們說著意思相近的祝福和鼓勵的話,歐陽則一杯又一杯的喝,我只好站在一旁,觀看著這場近乎慘烈的送行。
喝到第五個人的時候,看歐陽的樣子,雖然沒醉,但胃里也能養幾只孔雀魚了。難怪國外的人說中國人的熱情有時候就是一種摧殘,現在這種情況正應驗著這句至理名言。
沒辦法,為了能讓歐陽明天清醒的去新家坡,我只好走上前去,截住了歐陽端著酒杯的手。
“我來替她喝。”
“那怎么行?”秘書小張笑瞇瞇的暗暗較勁。這丫頭在平時里不露聲色,原來也是個狠角色。
“怎么不行?”我笑著反問,又說:“如果是祝福的酒,歐陽也喝的差不多了,如果是罰酒,并不是歐陽來晚了,而是我耽誤了她的時間,你說,我怎么不能喝這酒呢?”
“嗯――那好吧,是你自愿喝的,請吧。”可能秘書小張知道我的酒量不行,所以善意的提醒一下。但是為了歐陽,我也別無選擇。朋友出擊相助,也得講究時機不是,那么此時不喝,更待何時?
在我眼里,對于人類,酒是殺傷力最強的武器,銷毀你的錢財,摧殘你的肉體,泯滅你的精神,但是勇敢的人們啊,還是迎敵而上,百戰不懼,越喝越勇,越喝越猛。
幾杯酒下肚,便像吃進了燃燒的碳,從嗓子眼到心臟部位,來回竄著一股灼熱,讓我感覺到點點暈迷。
我扶著腦袋,又將下一杯酒接在手里,正要喝的時候,突然有兩只手握住了我的手和杯子。
“來,給我!”
“來,給我!”
不知道什么時候,天浩和文博同時站在面前。
看著他們面面相覷,我倒覺得好笑。此刻,文博先松開了手,說:“不能喝就別再喝了。”
我聽了搖搖頭,感覺嘴麻麻的,像不聽使喚似的,“現在,不能喝也得喝,誰讓自己承諾了呢?承諾是不容更改的。如果更改就是騙人了,騙人的人就是騙子。”
“剩下的,我替你喝”說著,天浩硬從我的手里奪過杯子,一飲而盡。
看著他嚴肅的表情,感覺著他這種強硬的行為,實在讓我的心里難受,我低下了頭,因為喝酒導致鼻子不通氣,憋得眼睛里有了淚。
這時,只聽秘書小張喊著:“行了,行了,大家這次就放了歐陽和溦雨吧,啊,來來來,大家全部就座,我們邊喝酒猜拳邊唱歌吧!”
“好啊,好啊,來唱歌,唱歌!”歐陽也跟著喊,被一群人擁圍著去唱卡拉OK。
群人散了之后,中間便露出空地,這時又有人建議邊唱邊跳舞。我雖然被天浩和文博帶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里,但是還是忍不住贊嘆,這里絕對是第二瘋人院,絕對是。
“文博,歐陽就交給你了,溦雨這個樣子,我得先送她回去。”我躺在沙發上迷糊的聽見天浩說。
“放心吧,歐陽交給我好了,我會保護好她的。只是,對于溦雨,在我打算放手的時候,還要提醒你,一定不要再放開她的手,一定不要。不然,我不可能第二次再把她讓給你,”
“我明白,文博,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謝什么,你們的今世,我相信是命中注定,我不成全你們,啟不成了惡人馬文才。”
“那再見了,我們――走了。”天浩抱起我。
只一會兒功夫,勁暴的音樂聲就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涼涼的感覺,我卻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用盡氣力抬起眼皮,卻看到了頭上閃爍著的霓紅燈中間“百鳥朝鳳”四個字。原來,我已經出了“百鳥朝鳳”,歐陽哪去了,我怎么被天浩抱著?
“歐陽呢?”我閉著眼睛說。
“他有文博照顧,不用擔心,我們回家吧,你竟然能喝成這樣,還直是小看你了。”天浩說著打開車門,將我塞進車里,上車后又脫下外衣蓋在我身上。
“我不行了。”我長喘著氣,感覺胸里發悶。
“你早就不行了,先睡會吧,睡著就好了。”天浩說。
我聽了不再說什么,心里想,有天浩在,我什么都不用怕。即便遇到色狼、遇到鬼、遇到黑熊、遇到食人鱷……
又做夢了,因為我狠狠的掐著自己卻沒感覺到疼。夢到了一個可愛的男孩長成了一個帥氣的男人,這個男人不斷的說著話,那些我有時聽懂、有時不懂的話――
“溦雨,你睡了吧,你一定睡了,那些酒精足夠你睡上一天的。你這個可憐的丫頭,再好的朋友,也用不著去拼命啊。”
一聲聲嘆息,像哀愁的曲子縈繞在耳旁。
“壞丫頭,我將我們的故事告訴了文博,因為我沒有更好的理由阻止他帶走你。我并不是對自己和你沒有信心,只是怕你跟文博在一起,如果將來的某一天你想起了我們的事,那么在文博面前,你會痛苦一輩子,后悔一輩子,欠疚一輩子,你會覺得對不起我,也對不起文博,所以即便你選擇文博,也得在你想起那些事之后。我也知道文博是個好男人,值得任何一個女人去依靠他。
但是我們的故事,我只告訴他一部分,我并沒有說起這件事情的起因是因為他的哥哥和姐姐,因為我怕這件事會成為他一輩子的負累。依照他對你的感情,即便不選擇和你在一起,他的心口早晚也得被狠狠劃上一刀,但是這一刀并不是出自你我之手。所以,我倒樂意他離開,永遠都不知道這件事情才好。免得到時他和文堯、文淵從親人變成了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