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際法師講到這里,長嘆一聲,李三的心立刻揪緊了,顫聲追問:“后來呢?”
“嗨,后來,哪有什么后來呀。”
“難道……”
“就在那天晚上,你師父和紫嫣姑娘正在田盤山腳下一家客棧吃飯聊天,互訴相思之情,兩人誰也沒有料到趙家的仇敵竟然也是一路尾隨而至。就在他們吃完飯,準備起身離座之際,一把利劍沖著紫嫣就飛了過來,未等她掏出身上的飛鏢反擊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啊——”
李三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云際法師接著說:“你師父見狀立刻追了出去,但敵人已經跑得沒影兒了。他隨即返身抱起奄奄一息的紫嫣,為她點穴止血,拼命呼喊,但因對方的利劍是喂了劇毒見血封喉的,受傷后根本不容救治。你師父就這么眼睜睜看著紫嫣死在了自己的懷中,紫嫣臨死時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只在手里緊緊地攥著一枚燕子飛鏢,那也是他父親使用的獨門暗器。”
“就是江南第一神鏢嗎?”
“不錯。紫嫣死后,你師父找了個向陽的山坡埋葬了她,從此苦心練習燕子飛鏢,發誓要給紫嫣報仇。”
“后來呢?”
“后來,你師父幾經輾轉總算找到了殺害紫嫣的兇手,但此時對方已經被另外一伙人廢了武功,生活不能自理,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段日子你師父經歷了與紫嫣的生離死別,也看慣了江湖的打打殺殺,覺得人生不過如此,遂放棄仇殺返回田盤山。自此遠離凡塵,潛心修行佛法,直到圓寂。”
“這般說來,師父教我燕子飛鏢也是延續了江南趙家的獨門功夫哇。”
“正是。所以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練習這門功夫,也算了卻你師父的一樁心愿吶。”
“哎。”
李三答應著站起身,背好自己的小包裹,戀戀不舍地看著云際法師,喉頭有點發哽:“師叔,我走了。您老一定要多保重啊!”
云際法師也站起來,愛憐地用手摸了摸他的頭頂,爽朗地笑了笑說:“孩子,放心走吧,不用惦記老衲,過了這段日子我也準備回北少林,找我那云海大師兄作伴兒去了。”
李三聽了,心里一寒,不禁叮問一句:“大師叔,您……”
云際法師揮揮手,笑著說:“呵呵,沒事兒的孩子,走吧走吧,過些日子咱們北少林見。”
李三這才放下心來,倒退著走出云際法師的禪房。仔細回味云際法師最后說的那句話,不由得心里一熱,眼前立刻浮現出當年跟著云海師父學武藝時那快樂的一點一滴。唉。回到薊州我要先去祭奠祭奠師父才對。這么想著,越發地歸心似箭。邁開大步出了大悲院,奔出天津城,一路疾行很快就進入滄州地界。分別在際,一路上他腦子里都在想著大師叔石敢當和滄州客棧的謝干爹。這十來年在滄州客棧,兩位大叔始終把自己當兒子一樣愛著寵著,冷了給我添衣裳,熱了為我搖蒲扇,生怕我受一點委屈,謝干娘還為我丟了性命……。
想到這些,李三不禁加快了腳步,中午時分就趕到了滄州客棧。見了大師叔石敢當和謝干爹,連珠炮似的把自己在總督府的遭遇和李鴻章要留他在總督府當官的事兒都說給了他們。石敢當聽完以后就樂了,拍著手說:“好哇好哇,乖徒兒,你這事兒辦得太漂亮咧,如今朝廷這么腐敗,咱幫他們干啥呀?這就叫給好漢子牽馬墜凳,不給那賴漢子當祖宗。對吧,謝兄弟?”
謝干爹聽著李三的講述,一直沉吟著沒說話。見石敢當問到自己,愣了一下才心不在焉地說:“是啊,是啊,我也覺得咱李三做得對呢。”
但接著又說:“其實這孩子真要在總督府里謀個差事,混個一官半職也挺不錯的。你看我們這里的劉七,說白嘍不就是個小兵頭兒么,可看看人家那家業,整的大了去了。如今,他們家連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沾了他老大的光咧。”
謝干爹這么說,李三聽了并沒往心里去,可石敢當卻臉色一寒,當即順著他的話茬兒打著哈哈說:“哈哈,還真是的,咱李三要真封了那四品的頂子,咱哥倆也就都成了有權有勢的大叔了。吃喝玩樂,要風給風,要雨得雨,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李三見這老哥倆越說越走板兒,怕這臨走臨走的再鬧得不愉快,趕緊接過大師叔的話茬兒說:“嗨,只可惜我李三本不是那塊當官兒的料哇,弄不好穿上官服也得跟孫猴子當弼馬溫似的讓人管的頭緊腳緊不自由,倒不如當小老百姓開心快活。”
聽李三這么一說,謝二叔便嘆口氣不再說別的。李三看看石敢當又看看謝干爹,接著說:“兩位大師叔在上,今天我就多說幾句吧。這陣子經歷了這么多的事兒,可以說都是因我而起。尤其是謝干娘的死,讓我想起來就難過,我永遠都不能原諒我自己。當時,如果我不站在當街看那幫騎馬的,趕緊跑回家,謝干娘就不會挨那一鞭子,更不會中那要命的一槍。我也就不會去天津報仇,招來那么多麻煩事,甚至還連累云際師叔都坐了牢。嗨。想起來我真是沒用哦,所以……所以……”
“你要干啥呀?”
兩個大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