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英見李三始終盯著小柵欄,立刻意識到這個三弟肯定是又想起在白龍灣戰死的謝干爹了。其實,不要說李三,就是梁英自己第一眼看到小柵欄時,心里也是一驚,因為這個年輕人長得太像謝干爹了。此時,梁英看出來李三的失態,趕忙解圍說:“兄弟別介意啊,我這哥們兒認錯人咧。”
小柵欄一聽,當即調侃道:“呵呵,剛才李大哥那么瞅著我,我這兒還琢磨呢,難道這世上還有跟我一樣砢磣的人嗎?”
郭連發接過話茬兒說:“這為小兄弟說話還真挺逗的,怪不得一見面就把我三哥給迷住了。”
都是年輕人,大伙一說一笑,氣氛立刻輕松活躍了很多。
第二天,又是上倉鎮大集,李三、梁英和郭連發,一大早就去了騾馬市,此時小柵欄和他那兩個同伴牽著驢已經等在那里了,幾個人聚在一塊兒打著哈哈扯了一會兒閑篇,就陸陸續續有買主過來搭話兒,見李三梁英他們都在跟前兒,立刻講好價錢牽走了幾頭驢。
過了一會兒,朱三靴子也帶著一伙打手過來了,見李三他們還跟那幾個外地賣驢的在一起呢,面色一凜,沒敢言聲,悻悻地轉到了別處,直到小柵欄他們幾個把二十多頭驢全部出手,這朱三靴子也沒再露面兒。
“沒來算他識相,他要是再敢找茬兒搗亂,我就立馬讓他找他爹收稅去。”
梁英憤憤地叨咕一句。
直到最后一頭驢出手,李三、梁英和郭連發目送著小柵欄和兩個伙伴興高采烈地離去,他們才離開騾馬市。
下午,在興泰德演武場,梁英又說起來這件事兒,郭連發不禁連聲感嘆:“嗨,如今這年頭,朝廷腐敗,老百姓干點兒啥都不容易啊,尤其是這出門在外。”
梁英接著說:“哼,老百姓,說白了就是老背興,啥時候老百姓能當家作主,不被惡人欺負了,那社會就算太平咧。”
此時此刻,李三還在琢磨那小柵欄呢,倆眼發直瞅著天上的一塊云彩,自言自語道:“這倆人咋長得這像呢,甚至連說話的語氣,走道兒的姿勢都是一模一樣的。”
梁英在一旁插話說:“我說老三吶,我看你是想你那干爹謝二叔想魔怔咧,看誰都像他,嘁。”
李三沒好氣地推了梁英一把,笑著反駁:“我發現二哥凈是扯淡,說別人魔怔,其實就你最魔怔,方才你不是也說這倆人確實挺像的么?”
梁英指著李三反唇相譏:“是,我是魔怔,可我再魔怔也沒跟直眼兒韃子似的大白天說夢話呀。”
郭連發見倆人又開始斗嘴兒,趕緊拿話岔開:“二哥,三哥,快別沒事兒逗悶子咧,這么大個中國,長得一樣兒的差不多的人多了,實在不行啥時候再見著這個小柵欄,咱細細白白地問問,沒準兒跟那謝干爹是親戚呢,咱今兒個不說這事兒咧,今個兒晚上我請客,咱哥幾個找個小飯館撮一頓去,怎么樣?”
“好哇,走,就手兒給你三哥治治魔怔。”
梁英拽著李三就往外走,根本就不問他愿意不愿意。
仨人嘻嘻哈哈滿大街選飯館。
李三和梁英又開始犯相,梁英說去東家,李三就說去西家,反正不往一塊兒捏咕,最后氣得郭連發不管不顧一手拽一個,把他倆拽進一個小酒館,往凳子上一按:“今個兒小弟我也當一回家,你們倆當哥的坐好嘍等著吃就是,我說吃啥就吃啥,誰也不許再犯犟。”
李三和梁英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就吃小蔥蘸大醬。哈哈哈——”
哥仨同時大笑起來。
酒菜很快就擺上了桌,李三要了一壇子老酒,打開斟滿三大碗。梁英端起碗,忍不住又提起了那三個外地賣驢的年輕人,幽幽地說:“今兒個咱哥仨又干了一碼人事兒,看那幾個外地年輕人也確實是夠可憐的,咱們哥幾個要是不出手,弄不好那哥幾個還真就回不了家了。所以,我提議,為咱們今兒個成功賣驢喝一大口。”
“好,喝!”
李三、郭連發同時響應,三只碗‘當’地碰在一起。
郭連發一抹嘴,端起酒壇子接著把那三只碗蓄滿。梁英吃了一口菜,端起碗,情緒有點兒激動:“三弟,五弟,知道今兒個是啥日子么?六年前的今天,咱們跟大哥商洪亮還有四弟崔海峰八拜之交結為異性兄弟。如今,大哥去了東北,老四沒了,可這結義的日子我還記著呢,如今就剩下咱們哥仨了,記得有說書的說過《三國演義》,那里邊劉備、關羽、張飛桃園三結義,兄弟三人情同手足,咱們何不效仿當年劉、關、張,整他個薊州小桃園,哥倆如果同意,就干了這碗酒!”
想到死去的崔海峰和遠走東北的大哥商洪亮,李三眼圈兒一紅,端著碗顫聲說:“二哥,這事兒我沒有你仔細,竟然忘了結義的日子,實在慚愧,我想今兒個是咱哥五個結義的日子,可眼下只剩下咱哥仨了。我提議,這碗酒咱許個愿,保佑大哥平平安安,祭奠四弟在天之靈,行不?”
“好!”
郭連發和梁英異口同聲支持,三人同時把酒碗高高舉過頭頂,默念:“大哥保重,崔兄弟安息。”然后,非常虔誠地把酒倒在地上。
一想到逝去的崔海峰,三個人心情都沉重起來。李三捧起酒壇子,默默地斟滿三只碗,啞著嗓子說:“二哥,五弟,咱們兄弟一場,風風雨雨走過了六年,還是那句話,咱哥們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一個‘義’字把咱們連在了一起。”
梁英和郭連發同時端起碗,梁英接過他的話茬說:“這第三碗酒,就讓我們為桃園結義干杯!”
三個人端著碗,心情越發激動,都站起來,三只碗‘當’地碰在一起,然后互相凝望著一飲而盡。
喝完酒,三人一抹嘴重新坐下。
梁英拿過酒壇子,接著倒酒。剛倒了一碗,突然,外面一陣嘈雜的腳步夾雜著男人的呵斥女人的尖叫傳了過來。
“有人打架。”
郭連發首先站起來,接著李三和梁英也站起來翹首張望。
此時,飯館的們‘嘭’地就被推開了,小柵欄鼻子流著血,跌跌撞撞跑進來,大呼:“救命!”
“咋地啦?”
李三一把抱住他,緊著問。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梁英和郭連發見狀,早已按捺不住一個箭步沖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