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爹見李三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立刻面露喜色,大聲感嘆道:“好!大侄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你太像我們蒙古漢子啦!”
趁著酒勁兒,吳老爹緊接著又把李三的酒杯蓄滿,自己也滿上一杯,端起來,神情地看著他,笑著說:“大侄子,你救了俺家燕子,又治好了俺的傷,你就是俺們家的救命恩人,這杯酒,是俺們父女倆敬你的感恩酒,這杯酒咱爺倆必須干一個!”
李三不懂得當?shù)睾染频牧曀祝膊缓靡馑紗枺±锖慷似鹁票鷧抢系隽艘幌卤质且伙嫸M。
“好事成雙。”
吳老爹用手一抹嘴,脫口而出。接著,又把兩個空酒杯蓄滿。
燕子姑娘則紅著臉緊著給爹爹和李三布菜,本來不勝酒力的李三兩杯酒下肚,早就成了紅臉關公,腦袋也開始發(fā)暈,但心里邊兒還是挺清醒的。又喝了兩杯以后,吳老爹越發(fā)興奮,一邊給李三夾菜倒酒一邊吩咐閨女:“燕子,給你哥哥唱首祝酒歌吧。”
然后,瞇起眼睛看著李三,自信滿滿地說:“大侄子,俺家燕子別看是個柴火妞兒,嗓音特別清亮,唱歌老好聽咧,你聽……聽聽。”
燕子姑娘很聽話,奔兒都沒打站起來就唱:“金杯銀杯斟滿酒,雙手舉過頭。”
一邊唱著一邊把斟滿酒的酒杯放到頭頂上,手里舉著一杯接著唱:“炒米奶茶手抓肉,今天喝個夠,朋友朋友請你嘗嘗這酒醇正,這酒綿厚。”
燕子姑娘的歌聲果然是清脆嘹亮,而且滿含真情。她一邊唱著歌,把手里的酒杯高高舉著敬給李三,吳老爹笑著拍著手為閨女打著節(jié)拍,李三不知道這又是啥禮節(jié),雙手接過酒杯。
燕子姑娘深情地對望著他,接著唱道:“讓我們肝膽相照共度春秋,在這富饒的草原上共度春秋。”
李三畢竟上過學堂,聽燕子唱到這里,情不自禁紅了一下臉,端著酒杯有點不知所措。再看吳老爹,此時非常愜意地瞇著眼,雙手打著節(jié)拍,眼角眉梢都是笑。
恰在此時,燕子姑娘忽然變換姿勢,把頭頂上的酒杯拿下來舉在手中,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像兩顆亮晶晶的星星,忽閃著長長的睫毛,嬌羞地看著李三,聲音更加甜美:“舒心的酒啊,千杯不醉,知心的話兒,萬句不多。”
唱罷,很自然地用那只舉著酒杯的手挽起李三的胳膊成交杯狀,不等李三反應過來,一仰脖兒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李三見狀,一下子就僵住了。
這回他徹底的被搞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李三不知道自己啥時候進的里間屋,只朦朦朧朧記得,吳老爹說了一句:“大侄子,沒事兒吧?咱不喝咧,你先歇息吧,睡一覺咱爺倆再……再接著喝。”
許是一連奔波了幾天太累了,再加上多喝了幾杯酒,李三那腦袋剛一沾到枕頭就昏天黑地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晌午時分了,門口那個黑鷹幫來接他的弟兄腿都快站直了。
李三睜眼一看,滿屋子陽光明媚,再一看,自己竟然睡在燕子姑娘的床上。他立時心里一驚,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地,仔細檢查自己身上,衣服褲子穿得整整齊齊,再摸摸腰間,手槍也好好地掖在褲腰帶上。這才放心地穿上鞋子,到外屋跟吳老爹打聲招呼,用眼一踅摸,見燕子姑娘不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回想晚上喝酒時的情形,李三有點兒不好意思,加上黑鷹幫的弟兄等得有點兒不耐煩了,于是,面帶歉意地跟吳老爹告辭道:“大叔哇,我先到寨子上看看去,過幾天再來看你老。”
吳老爹憐愛地看著他,笑著說:“去吧,去吧,別忘了回家。”
“哎。”
李三老實地答應著,跟著黑鷹幫的弟兄走出吳家,上了小橋。走到河對岸,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驀然發(fā)現(xiàn)燕子姑娘正倚著門框直勾勾對著他看呢。李三心里不禁一動,但隨即轉身大踏步向山上走去。
到了山寨,李三跟黃蓮圣母說了一會話,忍不住笑著問黃蓮圣母:“媽,你老啥時候成了黑鷹幫幫主咧?”
黃蓮圣母微微一笑,說:“無意中碰巧兒咧。”
接著,就跟李三說起了那天在山谷中分手以后的遭遇來。
原來,那天送走李三以后,那幾個東北弟兄就幫著黃蓮圣母收拾東西,非要帶他們這個干娘到內蒙古大草原看看,散散心。黃蓮圣母起初不肯離去,說在一個地方呆慣了換個地方會不適應。此時,跟小柵欄一起賣驢的那個朋友一句話提醒了她,那人擔憂地說:“干娘啊,那薊州朱家勢力可大著呢,這里離大道這么近,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追過來可就麻煩啦。”
黃蓮圣母想想也對,就同意了他們的意見,簡單收拾一下立刻就離開了那間住了十幾年的家。
果然沒出他們所料,他們剛離開那間屋子,走上山間小道,山路上大隊官軍就過來了,直接就奔了她那間小茅草屋。官軍撲空以后,在山上咋咋呼呼鬧騰一陣就回去了。可黃蓮圣母卻是再也不敢回家了,但他怕李三回來找她,就托付村里一個放羊的老頭看著點兒,說如果有人到這小屋來他聽他們娘兒倆,就告訴他趕緊到別處去找。
黃蓮圣母離開家以后,跟著那幾個東北弟兄到內蒙古大草原住了一段日子,可是心里始終放不下這個干兒子李三,就到八道溝繼續(xù)找她那個師姐。這次總算找到了,而且不但找到了師姐,還打聽到了李三的下落,于是,順藤摸瓜就找了過來。
至于黑鷹幫幫主的位子,黃蓮圣母說:“這件事想起來就可笑。那天我告別師姐下山正準備繼續(xù)尋找你的下落,半路上遇見幾個黑鷹幫的人,交手以后被我用鷹爪功抓傷了一個,沒想其他幾個人見了,竟然齊壓壓地沖著我跪下了,異口同聲拜道:了凡師太,俺們可找到你老咧。”
李三插話道:“了凡師太?他們把你老當成了凡師太了?”
黃蓮圣母點點頭接著說:“我一下子被那幾個人給叫懵了。
了凡師太,他們怎么知道了凡師太啊,而且一個個還那么虔誠。但隨即我又釋然了,想我?guī)煾噶朔矌熖凶呓敲炊嗄辏謪⒓舆^太平天國起義,崇拜者一定少不了。于是,我揪起其中一個問道:“你咋知道我就是那了凡師太呢?”
“因為你會鷹爪功。”
“會鷹爪功就是了凡師太?”
“當然啦,俺們大當家的在世時,做夢都在想那了凡師太。”
“為啥呀?”
黃蓮圣母說到這里,面露悲傷,接著講道:
那人說:“因為他就是了凡師太當年失散的兒子呀!”
“兒子?那他現(xiàn)在在哪?”
那人一說了凡師太的兒子,我當時有點懵緊著追問,我想師父沒了,找到他的兒子也好給師父個交代呀。沒想那人告訴我說:“師太呀,俺剛才說咧,俺們大當家的他…他已經(jīng)不在了。”
“噢——”
我當時一聽這話,心里就是一緊,我沉吟了一下,不想再跟他們隱瞞下去了,直截了當告訴他們說:“小兄弟,不好意思,我不是了凡師太,我是她的徒弟林黑兒。”
“你猜他們咋說呀?”
李三笑著問道:“咋說的?”
他們說:“了凡師太的徒弟,那就是我們的大師姐咧,大師姐也是大當家的,你老就別推辭了。”
黃蓮圣母接著說,我當時被趕落到那兒,也沒法兒再說別的了,我當時也正好沒地方落腳呢,還有就是到了山寨人多勢眾,我要找你不是更方便了么?幾個黑鷹幫弟兄就這么著當場認幫主,人家那么虔誠,我也不好推辭,就跟著上了山寨,當了他們的大當家的。到山寨以后我才知道,原來黑鷹幫所以叫黑鷹幫就是因為這鷹爪功。”
黃蓮圣母說到這里,又是嫣然一笑。
李三忽然想起那天跟釋宗佛交手時,他也用的也是鷹爪功,忍不住問黃蓮圣母:“媽,那梵宗寺的和尚也會鷹爪功,難道他也是黑鷹幫的不成?”
“這倒不是,據(jù)說他當年曾經(jīng)在黑鷹幫呆過,這家伙挺有心計的,在幫中每天暗地里看幫主劉黑鷹練功,偷著就學了幾招,起初劉黑鷹是想好好教教他的,后來因為品行不好,總是外出惹事兒,被劉黑鷹給轟出去了。”
“哦,怪不得他那天使出來的招數(shù)不咋對路呢。”
“可他土遁學得挺精的。”
“確實,只可惜這人心術不正,會的招數(shù)越多越害人。”
“不說他了,我琢磨著這地方有咱們娘倆和黑鷹幫的弟兄們在,他也不敢炸刺。”
黃蓮圣母擺擺手,李三接著又跟黃蓮圣母說起糧食種子的事情來。他說:“媽,我這兒正發(fā)愁呢,這地界這么多的土地都荒蕪著,人們打下的糧食都不夠種子的,我琢磨著就是氣候不適應,太冷了,要是種些生長期短的蕎麥莜麥啥的,肯定比種別的強。”
黃蓮圣母想了想說:“你這人吶,真是干啥琢磨啥。古人說啥來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就是說送給人一條魚吃,不如教給人一個捕魚的方法,對吧?還有,咱們山寨里這么多人,每天人吃馬喂的也得儲備些糧草。全指著到山下買,一來費錢再說也容易暴露目標,如果咱們自己種糧食就容易多了。”
李三點點頭說:“是啊,咱們自己種糧食自給自足,再幫著方圓附近的老百姓好好種種莊稼,讓大家伙兒都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
黃蓮圣母聽罷,微微一笑,說:“還是我兒子看得遠啊。”
李三看了黃蓮圣母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幽幽地說:“嗨,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回去了,還不就得從長計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