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城看出我面上的疑惑，一副了然于心的故作高深道：“不是你想的那日，是比那更早的時候，你猜猜？”

我看著蘇言城的眉眼，他現下那種嬉笑挑逗的表情越發熟悉，媚眼如絲如同一記悶雷，劈得我腦中嗡嗡作響。

我想起十五歲剛及笄那幾日一時興起，便換了男裝與小七一起偷溜出家門逛進了勾欄院。那個老鴇派來伺候我的如玉姑娘，其體形其面貌怎么看都不像一個女子，我當時并未多想，只當作那家妓院貨色齊全品種繁多，偶爾出了個奇形異狀雞立鶴群的也沒大關系。

沒想到時隔多年，我才發現那個叫做如玉的青樓女子，“她”竟然是我的夫君！這可叫我情何以堪如何是好，年少時候的荒唐事如今叫他拿到了面上來說，我這張活了五十多年的老臉可算是丟盡了，我竟然一直都不曉得那如玉“她”是個男人！

想起當時我故作風流體態的對他進行了好一番調戲，真是丟臉丟到了夫君家！

蘇言城看著我如同被雷劈的表情，心情大好，爽朗的笑聲劃破寂靜的夜空，好似十年風水輪流轉今年革命到他家，“杜公子，今晚就讓奴家伺候你，可好？”說罷，便作勢要來解我的衣裳。

我嚇得從他的大腿上抬身跳起，“不好不好，本公子早已改邪歸正，不好女色了。”

蘇言城作泫然欲泣狀，“杜公子，奴家別無所求，只想與你共赴巫山陪你一夜風流，就算你明日就要拋棄我，我也無怨無悔，”蘇言城拿著寬大的衣袖掩了臉面，我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就聽聲音來說我真的要相信他此時因為我的假意拒絕就要傷心欲絕，“不管你是男是女，奴家都不介意。公子你若是堂堂正正的大男人，那么奴家便是給你入懷的溫香軟玉；公子你若是溫柔如水的小女子，那么奴家便是高大偉岸可以給你依靠的大男人。”

他這一番不問男女情真意切的表白直聽得我心里發夢，我想在這無邊的暗夜里，與他一起沉淪。

蘇言城夜半三更起身喝水的時候，我躺在床上渾身發懶，不愿動彈。蘇言城便端了水坐在床邊，一口一口的喝進嘴里，一口一口的再喂到我的口中。

我又想起勾欄院里的那樁事，“言城，你是那時便對我一見傾心？先愛上作為男人風流倜儻的我？”

蘇言城并沒立刻答我，先將杯子放回桌子上，又進了被窩掖好被子，才緩緩開口，“不是，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杜府，那時的你只有十歲。”

“啊哈？”十歲，那一年我的身體還是個尚未發育的小孩子，模樣也是未長開的稚色，難不成蘇言城他有戀童癖？

我躺在蘇言城堅實的臂彎里聽他娓娓道來，“那日，我陪同大哥一起拜訪杜左相，他們在書房中討論政事，我便在杜府中四處晃悠。夏日里，左相府花園中繁花似錦，而你就像蝴蝶一樣在其中翩翩起舞。我看著你歡樂的模樣，便想你這只蝴蝶應當是向往自由的。我想若是有朝一日你躲不過選秀的枷鎖而成為宮妃，你一定會對生命失去希望的。”

不知何時我的眼眶已盈滿了淚水，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相知么？

蘇言城用手拭去我臉上的淚滴，“那時我就想，既然命運安排你成為左相之女，必定此生便要嫁與王孫貴胄。如果嫁與大哥，倒不如嫁給我。我起碼可以給你不負終生的許諾，即便那時我就已經想要成為皇帝，我也不會像大哥那樣用女人來穩定政權。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所說的一見傾心，我只知道從此我想對你好。”

說到此處，蘇言城的眼神忽然有些暗淡，“可是若若，我后來才曉得我愛上你了。一開始，我只想時機一到便娶了你，給你一生自由平淡的日子，給你一生衣食無憂的生活。可后來，我卻想讓你走進我的生活，看清我的內心，我竟然讓你參與了這一場江山權謀，甚至以后的日子都不可能是風平浪靜的了。我才曉得，我是愛上你了，我舍不得江山，我也舍不得你，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坐擁這天下的山河萬里，江山如畫。我終是讓你卷入了這些戰亂。”

蘇言城這一番話從未對我提起過。我以前只以為他是覺得我作為一個妻子來說樣貌品行都不錯，便對我日久生情，又看出我有一些為他出謀劃策的本事，他便將我放在了心上。畢竟對于一個心懷天下有事業心的男人來說，一個像我這樣的賢內助是不可多得的，得到了便更要捧在手心里來珍惜的。

我只是沒想到他對我情深至此，“言城，沒有關系的，其實我也蠻喜歡的，這樣反倒不會讓我覺得自己成天就知道吃喝玩樂，像個弱智。”

“呵呵，若若，你總是這樣善解人意，”蘇言城滿足的喟嘆一聲，“若若，我會給你這世上最尊貴的榮耀，讓你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當蘇言城終于沉沉睡去的時候，我竟然一派清醒。我將他的發絲絞在指尖，在他耳邊輕聲細語：“言城，隨你筆走龍蛇，我陪你逐鹿天下，笑看滄海桑田，此心不變，此志不渝。”

我不知道我是否像他深愛我一樣深愛著他，我只知道他值得我去對他好。后來的后來，當我得知這正是所謂至親愛情的時候，隨之而來的卻是另一場悲喜交加。沉浸在愛情溫暖的懷抱中，我竟然忘了他在我之前還有一個九王妃，我忘了我不是小果果的親生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