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的眼前再次明亮開來,第一眼瞧見的便是那個鶴發(fā)童顏的白娘子。
此時我的腦中已然有些清醒,所以想起鶴發(fā)童顏這個詞用的并不是很恰當,他只是長了滿頭的白發(fā)罷了,并沒有長得一張孩童般的顏面,更沒有一顆孩童般真善的內(nèi)心。
坐在床邊的這位又名一手春的白娘子,他分明長了一顆冷漠清寒的心。先前吳天啟與我姑蘇軍馬對峙的時候,整個過程都沒有見著他的人影,我昏厥過去的前一秒鐘腦袋向后耷拉,才見著他在高空之中揮毫撒墨,霎時間我姑蘇將士亦全軍覆沒。
昏倒的那一刻,我無比的慶幸蘇言城沒有親自來救我。這才曉得我早已愛他至深,先前總以為自己對他的感情多半是源于感動,而今痛徹心扉之時方才曉得自己有多么不爭氣,方才得知自己這一場死心塌地有多么悲催和悲情。
早知蘇言城他心里揣著的第一件頂要緊的事情便是一統(tǒng)天下,卻還妄想著自己可以取而代之,那之前感覺到的蘇言城的氣息,它不是幻念卻又是什么?
山中人兮芳杜若,我杜若的確是他游戲山水之間的芬芳紅顏,但這個紅顏是在江山面前隨時可以放棄的紅顏,在他的眼中,江山永遠是擺在心尖上的第一位。
我默默地讓蘇言城成為了我的不可替代,但他卻沒有給我一樣的待遇,這叫我情何以堪?
“你醒了?”白娘子淡淡開口。
“嗯。”我不想說話,便翻了個身子準備裝睡。
但白娘子并未打算成全我,他漫不經(jīng)心道:“你不想知道你現(xiàn)在在哪里么?”
“……”
他輕笑一聲起身,“你這個樣子倒是與我那娘子蠻像的,她不想理我的時候也會像你一樣,翻身裝睡。”
“……”
“她是我半年前的一個夜晚,在龍井山的山腳下?lián)旎貋淼摹.敃r她唯余一絲氣息奄奄,我給她施了整整半個月的針灸才將她救活。”
“請你出去,我要睡覺。”我懨懨道。
“她醒來之后卻什么都不記得了,只每日嚷嚷著要以身相許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后來纏得我實在沒了法子,好不容易救活的又不能再給她弄死,便只好娶了她。”
我聽得不甚耐煩,立時將他打斷,“你說夠了沒有,怎地先前沒見的你這般啰嗦,難不成先前你那般沉穩(wěn)淡定的模樣都是裝模作樣故作高深,現(xiàn)在這個似閑話婆長舌婦的作為才是你的本尊?你是因為這樣才被稱作白娘子的?”
他并不打算接我的話茬,只繼續(xù)嘮叨,“她白日里除了記性不大好之外其他方面倒是蠻惹人喜愛的,只是夜晚做夢的時候經(jīng)常喊著一個名字,吵得我這大半年都沒好生安歇過。”
說到這里,我還未開口打斷,他便自覺地頓了頓,我譏笑道:“難不成是她原先尚未失憶之時,心中裝著的情郎的名字?”
我聽見他喝了口水,緩緩開口,“并不是。”
然后就半晌沒了下文,“說完了?說完了就出去吧。”
他又起身來到我的床前,將我的手從被窩里掏了出來,我正想對他發(fā)火怒斥他休得無禮,卻感覺到他把住了我的脈搏,一字一頓的開口道:“她每晚都要喊,小若姐姐,小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