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冉見何摧看著她走神兒,便問:“你聽不聽啊?”
何摧收了神兒,說:“聽。”
簾子被撩開,兩個服務員把三盤餃子、一大盤菜端上來。何摧跟沈舒冉都拿小碟子給自己調蘸汁,何摧發現她只倒了白醋。
沈舒冉指著盤子里個個白胖的大餃子,“我啊,老是記不住一斤是十兩還是五兩,被很多人嘲笑,問我怎么考上大學的?還有人乘勝追擊,問我一兩等于多少克?所以我特別忌諱‘兩’這個量詞。我自打高中畢業之后就再也不羨慕十八歲了。十八歲還要參加慘無人道的高考。”
“那是你這幾年沒再經歷過大的考試,不然你會覺得高考是個令人難忘的經歷。經歷過高考,任何考試都不怕了。”
“慘無人道是挺讓人難忘的。反正我拿到成績單之后第一個想法是‘以后再也用參加考試了’。”
“你接著說你跟何韌吧,邊吃邊說。”
“要是我們家高美鳳女士知道我邊吃飯邊白話,又得說我。”沈舒冉調皮地一笑,把滑落在額前的頭發往上抿了一下。
“有一回,何韌傳紙條給前面的女生,我沒接好掉在了地上,彎腰撿起來之后發現歷史老師就在旁邊。她一伸手,我只能乖乖地把紙條交出去。老師把折成心形的紙條打開看了看,就交代我們倆下課之后去辦公室。然后,我就跟何韌被班主任老師以及當時教我們的幾位老師給進行了一番早戀危害的教育。”
“怎么是你去辦公室受教育,他不是喜歡前面的那個女生嗎?”
“前面那個女生膽子很小的,她明白怎么回事之后,我坐在她后面看見她在發抖。所以干脆就沒說這個紙條不是傳給我的,何韌也倒是跟我有這個默契,我倆就將錯就錯唄。可是你知道清清白白的兩個人站在辦公室聆訊,那感覺太好笑了。老師說我們倆態度不端正,就雙雙被請了家長。我們被遣散回教室的時候,門完全關上之前聽見里面的老師議論‘這倆倒是咱們這一年最般配的一對兒。’我們倆憋到離辦公室遠了,在走廊里狂笑。”
“你還挺仗義的,這事兒也能攬上身。”他饒有興味地想,原來這兩個人是革命友誼。老師都那么有眼光,能看出來他倆很般配。如今自己替代了何韌,也會是別人眼里般配的一對兒,不禁笑了。
她抬眼看了看何摧,對面的這個跟何韌相貌上相似的臉,如果現在他們是在對等的位置上——他身邊沒有追隨他的女孩,那么自己會不會義無反顧地去試一試讓他喜歡自己呢?
沈舒冉不再講話,突然完全不在狀態地撥弄著放在醋碟里的餃子,怎么也吃不下。
何摧放下筷子,看著對面那個剛剛還講故事講得眉飛色舞的姑娘此時突然的沉默。似乎,她情緒起伏總是特別快。便問她:“怎么了?”
沈舒冉抬起頭,說:“何韌給那女孩的紙條寫了顧城的《的確,這就是世界》。一個屬于丁香花的節日她在那,和同伴說話她十六歲身后是四月和五月……”
何摧聽她低淺地吟誦朦朧詩人顧城的詩歌,瞬間掉落在她布下的寂寞里。他仿佛又見那個說著“我在這里很寂寞”的女孩兒,根本沒記得顧城的詩寫那個丁香花季的女孩是十六歲還是十九歲。
“我們教室的窗外是一柵欄的丁香花,幾乎高過了我們的窗戶,花開的季節里,午后尤覺得花香濃郁。我想,即便我很老了,嗅覺喪失,那片丁香花的香氣也不會忘的。”
“舒冉,給你找一個實習單位,去BJ實習好不好?”此時此刻,何摧想把她帶走,特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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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片丁香花每每想起都會流淚,每每看到丁香花,我都會為它駐足。
每一個人都有一段美好得想哭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