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冉被高美鳳叫醒，說：“你姥爺讓你今天早點過去。”

她把被子又拉高一點，只露出惺忪的眼睛，問：“需要過去吃早餐那么早嗎？”

“等你吃完早餐再捯飭幾下，過去就不早了。”高美鳳坐在她床邊。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坐在她床邊看著她懶床了。

沈舒冉把手從被窩里拿出來，拉著媽媽放在她身邊的手，說：“媽，我昨天看了一篇文章，說孩子的智商50－60％取決于遺傳因素，人類與智力有關的基因主要只在X染色體上，母親有兩條X染色體，父親只有一條。男孩的智商主要受母親影響，而女兒智商則受到父母雙方的影響。媽媽，如果沈翛然智商比我高，說明爸爸的智商在我們家處于劣勢，如果我的智商高，說明我們家人的智商勢均力敵，對不對？”

“所以呢？”高美鳳當沈舒冉說夢話。

“所以？沒有所以。就是發表一番感想而已?！?/p>

“所以，你千萬不要冒傻氣了丫頭，不然我和你爸很受拖累的。即使我們只有50－60％的智商遺傳給你，按說也不低了，可是你那后天的40－50％的確沒有開發好，所以兩項相加得分還是差強人意?！?/p>

“媽媽，你真過分！”沈舒冉大叫一聲，從床上彈起來，摟住高美鳳的脖子使勁搖晃。“我都是被你們說傻的，一定是！從小到大你們都沒夸過我聰明?。【瓦@樣的你們還好意思拿出去顯擺，讓人家相看去？”

高美鳳笑了，說：“你彎彎繞了半天，是要說這個？你怕今天他們安排你變相相親？”

沈舒冉松開媽媽，裹上被子，說：“怕倒是不怕。只是我擔心自己傻氣外露，影響你們一眾人等的聲譽?！?/p>

高美鳳疑惑地看著她，說：“不是吧你，想使什么壞呢？”

沈舒冉聳了聳肩，說：“我要穿衣服了。”

高美鳳離開她房間之前，說：“按照你剛才的智商遺傳理論，找婆家要留神。找個聰明的男人，也要直面一個精明的婆婆?！?/p>

沈舒冉看著媽媽出去，這句話讓她身上起了一層的栗，呢喃著說：“我的天??！”

到了姥姥家，姥爺吃了早飯正睡。沈舒冉脫了羽絨服，里面露出紫色盤花領的毛衫，襯得她皮膚更白皙，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再加上她涂了橘色的唇膏，令姥姥都忍不住看了又看。今年她提前跟大伙都打了招呼，說姥爺身體不好，不許大家都穿那么素氣、黑沉。所以，從年前陪斷腿的逛街經歷來看，呆會兒人都齊了，必然是花團錦簇一屋子。

沈舒冉悄悄問：“姥姥，我姥爺讓我今天早點過來，有什么事??？特別召見我，怎么讓我覺得那么忐忑呢？”

姥姥說：“他沒說。我還納悶，怎么你過來這么早。過來給我干點活兒?！?/p>

沈舒冉跟著姥姥去了廚房，瞅著外面拿進來一坨坨的年貨，問：“我能干什么呀？”

姥姥指著掛在一旁的圍裙，想說：“你穿上圍裙”，可是看她無從下手的樣子，嘆了口氣，說：“算了，你一邊兒跟我說話吧。以后嫁了人，有的是活要干呢。哪個婆婆能這么稀罕你，容你兩指不沾陽春水？”

沈舒冉皺了皺鼻子，說：“我媽現在也舍不得我干活，說以后嫁人有得干呢。你們就不能往好了想嗎？想著我以后也可以衣食無憂，無需卑躬屈膝伺候公婆嗎？心想事成，好事能想成，壞事也能想成的。而且，你們怎么最近都有這種擔憂？我只是要大學畢業，不是要嫁人好不好??？”

“說快也快?！?/p>

沈舒冉想何摧了。她們每提一次“嫁人”，她便會十分具象地把那個人想成他。昨晚在床上輾轉著睡不著，她想下地去把老爸的手機偷進來，跟何摧發短信聊天。可惜不敢。折騰困了，做了個風光旖旎的夢。夢見自己穿著潔白的婚紗，身旁的新郎一襲黑色禮服。兩個人站在跑車上，奔馳在金色的地面，車后揚起輕輕的金沙。車子行到池塘邊，兩個人攜手而行，上了一座小木橋，橋下池水氤氳，一朵白蓮含苞搖曳。幸福地醒來，卻覺得自己不知羞恥，明明才互相認可，卻想到結婚嫁人那么遙遠。大概，不，一定是他們最近在自己面前提“嫁人”的時候太多。

“去法院工作的事情，再考慮一下？”

沈舒冉回過神，想了想，說：“這個可以考慮，但是不急于一時好嗎？”

“你姥爺叫你早點過來，估計也是說這個。他念叨過幾次，說你當初學法律是正確的選擇，我們家在司法口沒有人，你去正合適?！?/p>

“我去怎么就合適了？你們知道我胸無大志，頭腦也有點簡單，膽子還小，即使有人幫襯，恐怕也成不了什么氣候?！?/p>

“倒是沒指望你能成什么氣候。找個能成氣候的孫女婿回來，這個眼光你總有吧？”

又來了！

沈舒冉聽見姥爺那邊叫人，就過去了。

姥爺靠床頭坐著，看見她來了，說：“給我端碗蘋果?！?/p>

沈舒冉迷惑，蘋果怎么論碗呢？她要出去問，姥姥已經端個碗進來了。煮過的軟軟的蘋果，湯還是熱乎乎的。

“你自己盛一碗去?！?/p>

沈舒冉沒言語，挨著姥姥坐下。姥姥端著碗，姥爺自己一勺一勺盛到嘴里，動作遲緩。她過去把碗接過來，說：“我明天出去買個小炕桌回來。”

“不用你。等過了年，你大舅買去?！?/p>

“這還等什么，也不是貴重、難尋的東西。”

吃了蘋果，姥姥拿過一根吸管放碗里，姥爺喝了幾口蘋果水，自己扯過紙擦了嘴，沈舒冉接過紙，扔到垃圾盒里。

“舒冉，我叫你這么早先過來，有事跟你說。”

“嗯，猜到了?！?/p>

“聽你大舅說，你特意跟他打招呼，說不答應去相親。”

“嗯?！?/p>

“那你說說，你想找個什么樣的，好讓他們給你尋摸?！?/p>

“這又不是買東西，要什么樣就有什么樣的。就是買衣服，也不見得有己想的那樣的。你們隨我吧，和我有緣分的人，總會遇到的。再過兩年遇不見，我隨你們安排好不？”

“兩年。舒冉啊，我還有沒有兩個月都不知道呢。”

沈舒冉鼻子一酸。原來，他是擔心這個。原來，自己的終身大事已經是姥爺最后的心愿之一。

她抬眼看了看姥姥，說：“我跟姥爺說會兒話，您先忙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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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

親們啊，乃們千萬別把沒有手機的沈舒冉想成窮人家的孩子啊，這個故事的此時是千禧年。那時候手機沒有普及，在大學里更是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