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冉再不肯去打滑梯，找個空地站著看何韌武兵他們玩兒。他們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塊塑料布，一個抱著一個的腰，把塑料布坐在屁股底下，風馳電掣地往下滑，一路尖叫，一路歡笑。小朋友的家長都拉著孩子躲著他們，更有的小朋友開始折磨家長給他們也找塊塑料布。
何摧站在沈舒冉旁邊說：“你不打算和我說話了？”
“為什么？”
“我說了，想讓你跟我一起站在家人身邊?！?/p>
“那你覺得這樣的后果是什么呢？他們都在琢磨我們倆到底怎么回事。你沒看嗎，誰都不靠近我們，你爸媽都耐心地看著我們倆表演。我有一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感覺?！?/p>
“我不介意一會兒被他們問起的時候，我說我對你一見鐘情了?！?/p>
“不行。我寧愿自然而然地被他們接受。在我和你的故事里，我也不想抹殺這之前我跟你的情分。你這樣等于弄巧成拙。”
“我不管。”
“你太不顧我的感受了。我現在尷尬又別扭?！?/p>
“我們是在吵架嗎？”
沈舒冉不語。
“別再討論這個問題了。如果你不想玩兒了，我送你回家。”
“我想回家，但是要自己走?！?/p>
“不可能。”何摧轉向沈舒冉，語調溫和地說：“舒冉，明天晚上我就會坐火車離開。你讓我等你到什么時候？六月還是七月，還是更久？就算是等到三月、等到下個星期我都覺得漫長。你就沒有丁點兒舍不得我嗎？”
“你說過再不逼我的。”
何摧聞言看向沈舒冉，她眼睛亮亮的，不辨里面是燈光還是淚光在閃耀。他不打算說道歉。他決定把這么多人帶到她面前，就想過她會別扭到底，而他想做的事情就是執拗到底。
梁錦霞走過來，在他們后面輕聲叫了一聲何摧，他們倆同時轉過頭來，沈舒冉展現給她的還是乖巧的笑意。
“何摧，我跟你爸先回去了，你們年輕人好好玩兒。舒冉，有空到家里來玩兒啊。你要是想去BJ工作，就多問問你何大哥的意見，別跟他見外?！?/p>
“阿姨，我剛才就是問他到BJ工作難不難，都要走哪些個程序呢，我不會跟他客氣的。改日一定登門拜訪。”
梁錦霞點了點頭，對何摧說：“一會兒你把舒冉送回去，讓何韌把武兵他們送回去?！?/p>
“謝謝阿姨。”
梁錦霞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沈舒冉一眼，點了點頭，就走了。
沈舒冉朝何勁強略彎腰致意，他也朝沈舒冉揮了揮手。
沈舒冉松了一口氣?！澳愀雾g他們說，我先回去了?！?/p>
這些個人，比小孩子玩得還瘋，上上下下這個滑梯已經有十來次了?？v是上十層樓，也要累的。
“他們是你的朋友，你親自打個招呼比較好?！?/p>
正巧這幾個人滑到底，沈舒冉走過去，拉住玩瘋了的楚盈，說：“我先回去了。改日給你打電話，咱們約一下?！?/p>
“怎么這么早就走？還沒逛沒玩兒呢。你可是特意來玩兒的，我們才是順便?！?/p>
“你們成雙結對，哪個顧得上我？我站這兒半天了，也沒見你來找我玩兒?！?/p>
楚盈看向打電話的何摧，說：“嘿嘿，這不是大哥陪著你呢嘛，他也是形單影只，你倆暫時結對子唄。”
沈舒冉白了她一眼，說：“我走了，你跟清雪說一聲就是了?！?/p>
沈舒冉低頭從何摧旁邊走過，何摧跟何韌指了指大門的方向，也跟在沈舒冉的后面離開。所有人都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倆。
出了冰雪大世界的門，何摧拉過沈舒冉的手。沈舒冉掙了一下，何摧握得太緊，沒掙出來?！笆嫒剑瑒e鬧別扭了，我送你回去。有什么不高興的，你接下來有得是時間找我撒氣。
找他“撒氣”？沈舒冉覺得這個詞挺新鮮，倒是不妨試試。
“我的車停在中央大街那邊了，需要走過去。你要是覺得遠，可以先打個車?！?/p>
“我在這兒等你，你把車開過來接我。”
何摧拿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她嘟著嘴，皺著眉，“我不高興”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沒想到，她這脾氣發得還挺有氣勢?？墒沁@個樣子太取悅他了。他無奈一笑，也不管是在人來人往、車來車往的大門口，轉身抱住了她。
沈舒冉大驚，卻怎么抽身都抽不出來，干脆把頭埋在他懷里，說：“放開啦，你怎么好意思來著。我這兒生氣呢！”
“我知道你在生氣呢，所以我在請求和好?！?/p>
“沒那么簡單就原諒你。”
“那就一直抱到你愿意原諒我為止。反正天寒地凍的，抱抱更暖和?！?/p>
“你這人不講信用，獨斷專行。”
“下不為例?！?/p>
“那你放開我。”
“不行。還沒抱夠呢。你讓我一個人去取車，我得攢足了熱量?！?/p>
沈舒冉明白了，何摧今天專門就是要跟她拗到底了。她使勁兒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說：“跟你一起去！”
何摧放開她，復又拉起她的手，說：“我喜歡你該發脾氣就發脾氣，該開心就開心的樣子，我說過在我面前做你自己就好?？墒悄阌袝r總是太拘謹，讓我覺得我們之間還隔著‘生分’這個詞?！?/p>
“那是我讓著你。”
何摧失笑。
兩個人牽著手，在已經華燈初上的街上徐徐地走著。情人一起走過的路，總不會嫌長。他們辨識著路邊的建筑、店鋪，說：“我記著這里曾經……，現在……”這樣的話。沈舒冉發現自己記憶空白的地方比何摧多很多。她很不服氣，說：“我怎么覺得我不像在這個城市長到20幾歲似的？”
何摧說：“大概因為你比較聽話，不會逮著機會就亂跑。我上小學5年級開始就騎自行車在家和學校這條線上轉悠，到了中學的時候，基本上哈市繁華知名的地方我都去過了?！?/p>
沈舒冉突然想起來：“方澤宇呢？你今天不管他了？”
“他代父親拜訪故人去了，不過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的。明天他跟我一起走?！?/p>
沈舒冉聽到“走”這個字沉默了。
“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沈舒冉還是不語。
“那你就早點兒過來?！?/p>
“你一得機會就會說這些?！?/p>
“你沒有承諾我就沒有安全感，你一日沒去我就一日不踏實。”
“那你給我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時候？”
“什么？”
“最后期限。我什么時候沒去你那里落定，你就不要我了？”
何摧使勁捏了一下她的手，她不妨，“哎呦”叫了一聲?！叭绻阋恢辈蝗?，我也會一直等，等不及了就想辦法去就和你。只不過我會感覺是你不要我了?！?/p>
沈舒冉鼻子酸酸的，她抬手蹭了蹭，說：“別說這么傷感的話了?！?/p>
“只有傷感？我對你不離不棄，你就不感動？”
怎么不感動？可是感動就一定要說出來嗎？可是不說出來，他就不知道對不對？于是她勇敢地說：“感動。再加個十分?！?/p>
走到停車場，何摧說：“這個燒烤店不錯，你可以跟家人、朋友一起來。如果沒有位置，你說自己是何韌的朋友應該就好使?！?/p>
“我現在就想吃呢，怎么辦？”
“沒吃晚飯？”
“嗯，剛剛在冰雪大世界才幾點，上哪兒吃晚飯去？”
何摧想了想，說：“要不咱們進去要點兒東西，打包到車上吃？”
“去店里吃不好嗎？”
“店里人那么多，一點兒也不清凈。少吃點兒解個饞得了，晚上跟方澤宇一起吃華梅西餐廳。你跟家里說幾點回家？”
“八點之前?！?/p>
何摧一看時間，倒是夠好好吃頓飯的。他帶著沈舒冉進了燒烤店，說要點外賣。服務員說：“對不起，我們這兒的烤串不外賣。”
何摧舉目望了望店里，指著中午為他們送山楂丸的那個男服務員，說：“麻煩你叫他過來一下?！?/p>
女服務員都沒理他這茬兒，忙自己的去了。
沈舒冉拽了拽他的袖子，說：“人家可能沒見過吃烤肉串還走后門的。不過這家店真是夠牛的，外帶都不可以。算了，留著肚子直接去華梅吃更好吃的?！?/p>
何摧看了看她，說：“你等我?！焙萌菀姿鰦梢换卣f“我現在就想吃，怎么辦呢？”又不是多難的事兒，怎么就不能滿足她？
“你等我?！彼呦蚰莻€男服務員，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個男服務員先是看他一愣，然后熟稔地笑了，兩個人說了幾句話，男服務員在點餐單上勾勾畫畫幾下，走向燒烤間。何摧看著沈舒冉揚了揚眉。
這人還真是，吃個烤串還真走回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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