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冉?jīng)]想到何摧要買的東西是俄羅斯的套娃娃。“送給小朋友？”

“不是，是個大朋友。這個人沒見她喜歡收藏什么，偏偏每年春節(jié)我回家都會要我送她一個套娃娃。讓我想想，這應(yīng)該是第六個？幫我挑一個。”

沈舒冉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滿柜滿架子的套娃娃，說：“你自己選吧，已經(jīng)有了那么多個，還要避免重樣。”

何摧的目光在一個個套娃娃身上掃過，后來指了一個紅色的雪人娃娃讓售貨員拿給他看。“像不像你們女孩兒小時候玩的那個眼睛忽閃忽閃的娃娃？”

沈舒冉看了一眼，還真是像。

“你也選一個。”

沈舒冉搖了搖頭，說：“不要，我桌子上有一個呢。”

何摧結(jié)了賬，特意向售貨員要了個盒子把套娃娃裝進(jìn)去，還請她幫忙包上漂亮的包裝紙。沈舒冉一直倚在柜臺上，興趣缺缺。何摧當(dāng)她是沒有休息好，有些疲乏。

出了店門，沈舒冉深深地?fù)Q了口氣。

何摧問她要不要去吃馬迭爾，她說人太多，就不去了。

何摧想了想，說：“那我們?nèi)ハ愀窭锢瓤Х龋步o你提提神。順便我把午餐定下來。”

“方澤宇去了哪里？”

“他是閑不住的，上午被他父親一個朋友的孩子叫出去玩兒，晚上直接去我們家吃餃子。”

沈舒冉說：“他一定很多年沒有吃過家里包的餃子了。”

“他們家有個做飯的阿姨。”

“阿姨不是媽媽。即使是一個不會包餃子的媽媽，也會對做飯的阿姨說我的孩子喜歡吃什么餡兒的餃子，咸一點(diǎn)兒還是淡一點(diǎn)兒，蘸料用什么來調(diào)。你沒發(fā)現(xiàn)他這幾日也在回避你的家庭聚會嗎？真是一個外表張揚(yáng)，內(nèi)心孤單的孩子。”

何摧看著她，不可置信她眼中流露出溫柔疼惜的眼神，有點(diǎn)兒讓他嫉妒。

沈舒冉說：“我沒別的意思。我爸爸從小也沒有跟他媽媽在一起，是跟著爺爺還有我姑姑一起生活的。直到現(xiàn)在，我仍然能偶爾看見他因?yàn)殡x開母親，年少時便刻在心里的孤單。所以他對我姥姥姥爺特別好，因此在姥爺家這邊，他的家庭地位只是在我姥爺一人之下。”

何摧拉過她的手，牽著她慢慢往前走。她從未提過她的家庭，因此他不想打擾她，讓她自顧地講下去。

“所以，如果我要早一點(diǎn)兒生一個孩子，在我有生之年多陪伴他。”這一句，沈舒冉輕輕地在心里說給自己聽。

“何摧，我爸爸在整個大家庭里舉足輕重，我媽媽是個比較霸道的人，我又是家里的第一個孩子，最小的妹妹小學(xué)還沒畢業(yè)呢,所以他們對我也特別一些。別的孩子，哪怕是我家翛然，說想去哪里，他們未必就會硬攔著，換我不行。我說我要去深廣，姥爺明確說不許，我們倆談過，他說時代變革得越來越快，人也走得越來越遠(yuǎn)。可是走得再遠(yuǎn)，也必須要留個根兒，小家可以在外，大家不能散嘍。所以我要留守在這里，即使弟弟妹妹們他日都各奔東西，但必須以我為家。”

沈舒冉攥緊了何摧的手，汲取一點(diǎn)兒溫暖和力量。

所以，沈舒冉真的是在他和她的家庭之間選擇的。這是他情理上可以理解，但是事實(shí)又理解不了的事情。

沈舒冉上了車，她搓了搓臉，也算是控制一下情緒。她靠在何摧的肩上，說：“讓我靠一會兒。我知道你覺得我在你和我的家庭之間進(jìn)行選擇，是對你的誠意太差了。對不起。你不是也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zé)任，所以暫時我也有我的責(zé)任。我姥爺他現(xiàn)在身體非常不好，雖然沒有人跟我說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但是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不會一點(diǎn)兒判斷力都沒有。所以，我不忍心這個時候去傷害他為了整個家庭著想的苦心。”

何摧偏過頭，用下巴蹭著她的發(fā)頂，可是他暫時也只能做一個聽眾，沒有任何話語和意見，即便這件事情跟他息息相關(guān)。

而沈舒冉總算給了何摧一個交代。想了一夜的結(jié)果便是跟他坦誠這一部分的因由，總好過他猜忌和誤會自己對他是沒有誠意的，對他們的感情是不負(fù)責(zé)任的。無論兩個人如何努力地夯實(shí)這段感情，可是總有那么一種可能，讓這樣的感情在空間和時間里變得越來越脆弱。譬如，那個曾經(jīng)以為是何韌未來的大嫂的喬雪琪，本以為她已經(jīng)因?yàn)槭裁蠢碛沙闪撕未莸倪^去式，可是這個第六個套娃娃的存在，讓沈舒冉知道這個人竟然還存在，而且還是個特別的存在。

沈舒冉嘆了口氣，說：“走吧，請我喝一杯咖啡。香格里拉的咖啡還是不錯的。”

何摧發(fā)動了車子。說：“你可以瞇一會兒，哪怕十分鐘也好，到了我叫你。”他伸過手去，把她的座椅調(diào)成半躺的狀態(tài)，沈舒冉對他笑了一下，說：“太舒服怕一會兒就不想醒過來了。”

“要實(shí)在是困，待會兒去房間里睡，不要喝咖啡了。”

“不，稍睡這一會兒應(yīng)該就回過神兒了。”說著，她真的閉上了眼睛，把頭偏倚在車窗一側(cè)。

“何摧，你那個朋友一定有一個很執(zhí)著的愿望。”

“嗯，什么？”她輕輕囈語般，何摧只是稍一走神便沒聽清楚。

可是沈舒冉什么也沒說，認(rèn)真地在修養(yǎng)精神。

到香格里拉的距離太短，慢慢停下車來，何摧不忍心叫醒她。他看著她的睡顏，睫毛在臉上畫著兩道黑色的彎，紅潤的唇微抿著。至今何摧能夠回味剛剛她唇上蜂蜜的清香甜膩。

可是她自己悠然轉(zhuǎn)醒。一睜開眼睛便看見何摧凝望著他，她也便靜靜地回望著。

“雖然還沒十分清醒，可是比剛才好多了。何摧，你有方澤宇房間的卡嗎？”

“有。我們辦的是雙人入住，他還讓我承擔(dān)一半的房費(fèi)。”

“中午十二點(diǎn)退房吧。不然又要多花一天的冤枉錢。夠我一個月的生活費(fèi)了。”

“那你一個月的生活費(fèi)還不低。”突然想到什么，何摧略抬屁股拿出錢包，數(shù)了十張粉色的鈔票出來。他遞給沈舒冉。

沈舒冉玩味地看著他，又看看這些錢，問：“干嘛？”

“給你零花錢。別拒絕我。你還有幾個月就畢業(yè)，能享受伸手拿生活費(fèi)的機(jī)會不多了。而我竟然還有這個幸運(yùn)的機(jī)會，給我的還是學(xué)生的女朋友一點(diǎn)兒零花錢。”

沈舒冉想了想，伸手接了過來。笑著說：“謝謝。我也從沒想過自己還會有這個福利。我見過談戀愛的女生和男朋友兩個人把錢統(tǒng)籌著花的，花男朋友的錢的，給男朋友錢花的，好像我認(rèn)識的人當(dāng)中只有我一個人跟男朋友拿零花錢呢。”

“以后每個月給你卡里打錢。”

“不用，真是那樣的話，我會很不自在的。”沈舒冉拿出自己的粉色錢包，把錢塞了進(jìn)去。

倆人走進(jìn)豪華閣，沈舒冉極力忍住心中不適的感覺。跟一個男人出入豪華酒店，哪怕是男朋友，她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會這樣做。

門鎖嘟地打開，推門而入，即使是五星級酒店也會有酒店特有的味道，也不會如家中一般明亮。燈光跳開，房間整齊，只不過被子沒有疊得那么整齊，倒也是認(rèn)真疊過的。上一次在這里發(fā)生的的事情不期然地就闖入腦海，讓沈舒冉覺得有些尷尬。她站在何摧的前方，緊咬著唇，走到窗簾處，把里層也全拉開，望著百日的冰封江面。多遺憾，這里的夜景最美，可是她都無緣一見。

何摧的聲音自她身后響起：“舒冉，你不用這么緊張。我不會對你做過分的事情。我后來想明白你說的那句‘謝謝你為我保留’是什么意思。舒冉，你說我們到底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沈舒冉轉(zhuǎn)過來，何摧與她近在咫尺。

“我也不知道我們到底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第一次見到你是什么時候，不是在G大。”

何摧驚訝地?fù)P了一下眉，說：“還要更早？我……怎么不記得。”

沈舒冉一笑。她把雙臂從何摧腰間穿過，輕輕地偎進(jìn)他的懷里。“在我們高考發(fā)榜之后，你去BJ上班之前,我和幾個同學(xué)一起去你們露臺燒烤。那天我坐在臨門最近的地方，聽到敲門聲被何韌使喚著去開門，然后門外站著你和你的朋友。我一下就猜出來你是何韌的大哥，因?yàn)槟銈冇泻芏嘞胂笾帯Ｄ阏f‘謝謝你。歡迎你來我們家玩兒’。那是我和你第一次見，在你家門前，面對面。”

何摧想不起來那天他都見過什么人，是誰給他開的門。他跟喬雪琪回家之后看見家里有一群小客人，便沒打擾他們。

何摧擁緊沈舒冉。不知為何，知道他們第一次見面竟然比他以為的還要早上七年，他竟然有些激動。“所以，第一次在G大見到我的時候，你叫我一聲何大哥，不是因?yàn)槲浔孪雀嬖V過你他來找我，而是你認(rèn)出我來了。”

“嗯，認(rèn)出你又不難。”

“舒冉，自從認(rèn)識到我喜歡你，我會經(jīng)常去回想跟你相處的每一個畫面，我想哪怕一個眼神、一個微笑，有沒有透露一點(diǎn)兒其實(shí)你也喜歡我的信息。所以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下一個結(jié)論，其實(shí)你開始喜歡我比我以為的時間還要早？”

沈舒冉笑。多早呢？匆匆一面，沈舒冉對何摧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一直以來每遇到“謙謙君子”這個詞，她便會想起何摧。所以時隔七年多，看著更加成熟儒雅的他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她確實(shí)是瞬間心動。所以當(dāng)他委婉地說女孩子不要太隨便時，她以為自己那點(diǎn)兒小心思被他發(fā)現(xiàn)，因此才會說出讓自己如此不堪的話，這便所謂心中有鬼。可是她不想告訴何摧，他以為自己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那就是什么時候好了。輸心，總不能輸?shù)籼唷?/p>

“四年，不，也許是七年前何韌發(fā)錯圣誕卡給你，我們就已經(jīng)冥冥之中建立起來某種聯(lián)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于相逢。謝天謝地，不再是相見不相識。”

沈舒冉揚(yáng)起笑意盈然的臉，說：“謝天謝地，不再是‘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何摧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著，壓抑的聲音充滿了誘惑，他說：“七年前，你根本就還是個‘兒童’。”

沈舒冉主動送上一吻，只不過在唇相遇的那一刻，便由何摧把握了所有的主動。就像他們從相識到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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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

寫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在糾結(jié)要不要把上卷完結(jié)在這里。

這篇小說我寫得盡心盡力，也和紅袖簽了約，20多萬字，可是大概一個從始追到終的讀者都沒有（如果有，能在評區(qū)露一面，讓我認(rèn)識一下并說聲謝謝嗎？），也沒有偶爾進(jìn)來的讀者理解我拿著大綱去找編輯，然后被三言兩語拒之門外的失落。

真的不是很甘心。所以容我想想~也請讀者你給我點(diǎn)兒信心和支持。

但是寫這個故事，我并沒有灰心，何摧跟沈舒冉的故事并沒有結(jié)束。從我后來修改的開篇3節(jié)可以看出來，后來他們倆遭遇了分離。他們一見鐘情、異地戀，這一個大章里是他們倆在努力地夯實(shí)這份感情以抵抗即將兩地帶來的任何不確定，他們的愛情從一開始便是有缺陷的。后面的故事情節(jié)里，這份感情便搖搖欲墜，終于倒塌，然后如文案所言，再相逢，再重建，我不舍得他們倆不在一起。喬雪琪和方澤宇，作為女二和男二，后面的情節(jié)里會頻繁出現(xiàn)，因?yàn)榻K于要結(jié)束異地，緣聚京城，情節(jié)便會更加緊湊。

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