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醒的時候已是在附近城市的一家醫院里了,護士正在給我換紗布,看到我醒來了她高興地說:“你醒了,真命大呀你。”我試著動了動四肢,感覺還算聽話,這才松了口氣。小護士看出了我的心思,笑著說:“你的車本來撞的是挺狠的,不過幸好錯過了車頭,是側面撞上的,而且你系了安全帶,所以只是一些皮膚外傷和玻璃破碎的刺割傷,沒什么大事,所以說你命大。不過你車后面的那個女孩......”護士住嘴不往下說了。“她怎么了?”我想起了伊人,立即焦急起來。“哦,沒什么,她還活著。”我的心沉了下去:“活著?活著是什么意思?護士,我問的是她的傷重不重?她清醒了沒有?!”小護士支吾了一下,轉換了話題:“我還要去看別的病人呢,具體情況你問醫生吧。”
詢問的結果讓我追悔莫及:伊人的內臟和頭部都受到了嚴重的撞擊,內臟大出血,現在手術已經脫離了危險,關鍵是頭部的淤血嚴重,有生命危險,而且就算是救活了也有后遺癥,估計會成植物人。
聽了醫生的說明我傻了。
等到伊人病情稍微穩定了一些,云姨把她送到BJ去治療,她親自陪護。治療一段時間后,醫生說保住命問題不大了,但是腦部的淤血太分散,雖然通過手術排出了一部分淤血,但是剩下的只能靠自身的吸收了,所以她現在就是植物人狀態,再住院治療意義不大。于是伊人又被接了回來,云姨把她安排住在市醫院里最好的病房,請了兩個護工專門照顧她。
讓我在痛苦自責之中更加難堪的是自始至終,云姨都不讓我插手和伊人治療有關的任何事,她完全當我是個陌生人。我理解她的心情,是我害了伊人,害了她唯一的剛剛尋找到的女兒,這種悲傷絕望我也感同身受。
伊人是她的女兒,也是我的妻子。我的痛苦誰能理解?!
云姨每天都來看伊人,幫她做康復訓練,醫生說這對她有好處。看到她每天不辭疲勞認真地幫伊人活動著手腳,和她說著話,我也被深深感動了,雖然她不允許我呆在伊人身邊,可是我哪一天不去醫院?公司很多高層都勸她不要親自做了,自己保重身體要緊,請個專業人員不是更好么?云姨都婉言謝絕了,我知道她這是在彌補自己對女兒的虧欠,伊人如此坎坷的命運讓她痛不欲生,只有自己親自做些事情才會讓她的心里得到安慰——我看到了她幫著伊人做完了訓練后,拉著她的手久久地看著她的面孔不愿意松開;我看到了她走出病房后在外人面前顯露剛毅背后隱藏的脆弱和孤獨;我看到了她坐在車內無助的哭泣和瞬間蒼老的面容。
我知道她恨我,我自己也恨自己。
伊人的養父母也來了,看到女兒的慘狀也是泣不成聲,劉桂琴自愿留了下來和云姨一起給伊人做康復訓練。“我女兒不好起來我就不離開!”她堅定地說道。
從此,兩個老婦人濃濃的愛女之情成了醫院熱議的話題,還上了本地的網站和報紙,卻也成了我心頭的刺,刺得我的心千瘡百孔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