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以后,鵬程集團收購運達鋼鐵廠的協議正式簽訂了,隨后的合并掛牌那天儀式搞得非常隆重,公司高層基本上都去了,除了我以外。本來我沒有理推脫不去,但是正好趕上了一個大喜事——小美懷孕了,我借口那天要陪小美去醫院檢查向云姨請假,得知自己有了外孫子或者孫女的云姨喜不自勝:“太好了太好了,這真是雙喜臨門呀!”她立即答應了我的請假要求,還再三叮囑路上一定要小心開車,進了醫院要小心照應著別讓人撞到小美了,千萬保護好母子的安全。
我內心滿含著感激與羞愧一一答應著,不知道自己逃脫了今天掛牌的尷尬與無奈,哪一日真的紙包不住火了,我該如何逃脫?
小美驕傲地挺著肚子——盡管還根本看不出來是孕婦,在我的攙扶下走進了醫院,辦完了手續后我們坐在B超室外等著叫號,這時一個醫生急匆匆走過來,進了隔壁腫瘤門診的房間,很快又和另一個醫生走了出來。他們一邊走一邊說著:“估計不行了,已經進手術室了,他們說想讓你再去看看!”“患者入院幾個月了?”后出來的老醫生問道,看來是個專家。“三個多月了。進來就是晚期。”“哦,她叫什么?”“孫月英。”
無意中聽著醫生談話的我突然想起來了,他們說的不是楊東東媽媽的名字嗎?怎么?她媽不行了?
我看了看小美,小美也在看著我,從對方的眼神里我們都知道剛才兩個醫生議論的正是孫阿姨。我趕緊站了起來:“小美,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小美點點頭,眼里有了淚水:“你去吧,我沒事的!”
我急匆匆乘電梯來到了手術室,一出電梯門就看見楊東東和她哥了。他們倆神情嚴肅,默默地等在手術室外面。
手術室的走廊很長很封閉,兩旁的燈光很柔和,只有手術室門楣上方的“手術中”三個字被燈光映出刺眼的紅光。
楊東東看見了我一下子撲過來,緊緊抓住我的手,我感到她的手抖得厲害。她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著:“羽痕,羽痕,我媽媽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我一只手摟著她的肩,一只手也緊緊握著她的手:“恩,會好的,你不要緊張。”
我的耳邊又響起了剛才醫生們的對話,心高高地提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傳來一聲微弱的關燈的聲音,門楣上的三個紅字變得黯淡了——手術結束了!
我們三個人都緊張起來,眼睛眨也不眨緊盯著手術室的大門。
門開了,先是醫生們魚貫而出,楊東東趕緊跑上去問道:“醫生,我媽怎么樣了?”最后出來的醫生摘了口罩,惋惜地看了看我們,搖了搖頭:“對不起,人已經去了,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請節哀!”
楊東東慘呼一聲:“媽媽呀!”就癱在了我的懷里。
護士把孫阿姨的遺體推了出來,楊東東和哥哥撲到媽媽遺體上嚎啕痛哭,我也禁不住淚流滿面。護士們見得多了把他們拉到一邊繼續推著車子向太平間走去,楊東東和哥哥一路痛哭著跟著走了。
我獨自站在那里,心里充滿了悲涼。見過了身邊如此熟悉的人的生離死別,一時間自己也很迷茫——人生到底是什么?活著到底有什么意義?
我們從哪里來,到哪里去?我們的存在究竟有沒有價值?是否,真的還有另外一個世界是人的另一個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