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白玉紅綢扇,一身雪色太極服。清晨朝氣傾如歌,紅楓香混著翠葉氤氳,雪塵打的一套太極扇行云流水,仿若高山之巔、蒼天之外的天仙在樂舞。
雪塵存于和平時代,又有這樣平凡又灑脫無顧慮的家世,難免疏忽了晨練。心血來潮時雪塵打得忘我,以扇為劍,柔水若舞、凌厲破空,此時此刻,雪塵是無憂的快樂。沒有心靈支撐的日子平靜得可怕,行尸走肉一樣的失去最珍寶的靈魂。沒有靈魂,即使她處在陽光之下,也會被無形的黑暗阻隔,再也走近不了一步。
在環境中體現的生命是最淺顯的,心中信念的生命雖深層卻不是最為光明的,那種銘刻靈魂之火的生命潛藏的才是最美的最強的生命。
第八層的大門不再神秘,已經為雪塵打開了大鎖,透過門縫泄露了柔和的圣光,相信只要有了邁過門檻的能力,進階是板上釘釘了。當然,學武不是打怪升級那么容易,要邁過那個坎,說易宛若喝茶、說難猶如登天,全看個人自律。有了那一瞬間的頓悟,雪塵立馬打坐,摒除雜念,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靜下心來消化這次感悟。
幸村精市的手術已經成功了,距離手術和決賽的那天,今天是第十天,小音抱著保溫盒呆呆地看雪塵在地上坐了大半個小時,握緊雙拳,小音一再警告自己,才忍住激動沒有出聲。她對中國武術的追迷與了解可以說成反比,通過電視劇,小音知道現在不能打擾雪塵,雪姐姐要是不小心走火入魔,她的罪孽就深了。現在小音唯一想到可以做的就是趕快打電話和她親賴的哥哥分享她此刻的快樂。
基本上,雪塵在小音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真要問這丫頭是因為什么原因使她對才認識沒多久的雪塵這么上心,雪塵在她心中甚至快趕上他哥哥的地位?小音這丫頭還真說不出什么有建設性的理由,最多美名曰一句,“這是她和雪姐姐的緣分”。小音也問過自己,好像從看到雪塵的第一眼,她的心就接受了雪塵,甚至有種認識很久的熟悉感。要小音說出幾條理由的話,大概就是下面的:
“正因為有雪姐姐的加油之吻,哥哥那成功率不足40%的手術才會非常成功?!?/p>
“雪姐姐把哥哥從絕望的深淵拯救出來,預示著雪姐姐就是我們幸村家的人?!?/p>
“雪姐姐是仙女,正因為哥哥每天都喝雪姐姐教的湯,哥哥的病才好的這么快?!?/p>
“雪姐姐是我幸村花音定的嫂嫂,誰敢跟我哥哥搶,就要做好接收我幸村花音的怒火?!?/p>
……后面都是豪情壯邁的宣示了!
小音從醫院回來后,拉著雪塵撒嬌一通,央著要學中國功夫。雪塵本就極寵她,想到自己以后不可能一直跟在小音身邊,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在關鍵時刻能保護自己的永遠還是自己。雪塵揉了揉小音的頭發,故作嚴肅的說:“三個月,小音堅持不下來,我不會再教你。”
小音開心的笑著撲向雪塵懷里,仰著頭贊美雪塵,夸下海口她會成為女俠,不辱沒雪姐姐的威名,不給雪姐姐丟臉。
雪塵也是嚴師一枚,教小音學武時,那叫一個嚴字,冷冽得近乎不通人情,特別是在小音走梅花樁,小音跛著腳走了好幾天,看的幸村阿姨心疼死了。小音沒少在幸村那里抱怨,每次都會在幸村對雪塵贊同中敗下陣,小音知道哥哥喜歡認真做事的人,這樣做是為了讓她家那個笨蛋哥哥認識雪姐姐的好嘛~她根本不是來抱怨的。能學到傾慕的中華武術她高興都來不及,雖然辛苦了點,她還是嫌雪姐姐教的慢呢,任務太少呢~不付出哪會有收獲。
這十天幸村已經知道關東大賽實力的事情,他一直都是責任心重的人,也堅強得可怕,理智得恐怖。讓人信服的背后,也讓人心疼。這十天,雪塵只在他手術后的第二天送了果籃包裝石榴,就再沒有出現過。這十天,來看望幸村精市的同校女生幾乎每小時三個……每個不超過三分鐘就被真田以大叔臉趕走。
而這一天,幸村精市不小心聽到醫生說他不能再拿起球拍的斷言,他幾乎絕望了。既然這樣,他接受手術又是為了什么?一切付出換來可笑的嘲弄嗎。幸村精市把真田等人趕出病房,把自己關在里面摔壞一切可以摔的東西后,坐在窗沿看著一地的零亂……任小音在外面哭喊敲門,他坐在地上沉浸在自己的灰色世界不為所動。他什么都沒有了,即使手術成功,他還是不能拿起球拍,那他那么拼搏有什么意義,手術前的猶豫是多么的可笑可悲。
小音,讓他靜一靜。他不想被妹妹看到狼狽的自己,不想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形象坍塌,更不想心里的那個人失望,盡管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些年為了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她在堅持什么。
接到小音的電話,飆車趕過來的雪塵看著病房外站著的真田等人,他們低垂的氣壓,還有小音的哭喊聲,雪塵也不明白那時候自己是怎么了,沖動地跑下樓,從幸村精市病房的窗外躍進病房。
不會安慰人,雪塵也不是懂得找話題的人,就陪著幸村坐在地上,靠著墻壁,夜視極好的雪塵就看著幸村的側影發呆。盡管背靠著床沿硌得有點疼,地板還很冷,雪塵也沒有起來,只是拉著幸村精市的手腕給他輸著內息,她自己都覺得PP和腳下冷得冰心,更何況是一個剛做完手術,還不能正常走路的病號了,這一下要是涼壞了,不知道會落下什么后遺癥呢。然后小音那家伙的淚水就會和洪水比比誰更泛濫,雪塵可接受不住這種熱情,她還是比較喜歡小蘿莉純純的笑臉。
“謝謝你!”先開口的是恢復過來的幸村,鳶紫色更加蠱惑的神秘、堅定,雪塵看的癡了,好一雙漂亮的眼睛。紫色,最神秘,含著高貴的典雅,最吸引人的顏色,比黑色更迷人。
“唔……我沒做什么的,全是幸村君自己走出來的?!边€真是丟臉,居然看著一個孩子的眼睛看得發呆了。
“哦~閑院桑陪我這么久不是要告訴我不是一個人么?”難得好心情的開玩笑,他確實是在不知所措時抬頭意外看到雪塵靜靜陪伴才幡然醒悟的。
他的世界,不僅有夢想,還有小音,伙伴和家人;他都快放下網球拿起畫筆在紙上重新開始一個夢想。看到雪塵,幸村想起在神奈川醫院時她努力復健的倔強,她能創造奇跡他就可以重回球場,他就可以在一個月內完成復健,同時恢復到巔峰狀態。
奇跡,從來就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只是付出千百倍的人打破了歷史的記錄而已。幸村相信他也會創造奇跡,他可以,也必須重回球場!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
“呃……這樣理解也不差的。”雪塵可沒膽量駁回,好不容易恢復理智的人,她還不敢觸動那根看起來很堅定實則一扯就斷的神經,得罪小音的寶貝哥哥,小音哭起來后果比海嘯恐怖的。比方說面前這位就是號不折不扣的妹控,說不準他看著小音哭得傷心就對準她噴黑水,比方說小音她那堪比滔滔長江的淚腺可以淹死她這個旱鴨子。
又過一天,雪塵終于備考好,她痛恨地把一捆題海資料賣給收廢品的大爺后,換上乖巧的白襯衣、淺藍色小腳牛仔褲、白色皮單鞋去了立海高中部的校長辦公室,和校長聊了近一個小時的天,最后決定重讀國三,沒辦法啊!她只有小學畢業的證書,校長嫌棄她的年齡太小,她還沒有玩空降的權利,僅僅是成績和金錢是不夠讓校長點頭的。雪塵只好當個國三的插班生,但校長希望她參加第一季期末測驗,前些日子,她不記得磨死了N多腦細胞,光背歷史和政治了,地理還好,就當為旅游做準備工作,興趣一來她看得愉快記得輕松,后面跟著就是一本本可以砸死好多小強的資料包,所幸那悲慘的時間是短暫的,只要在開學的時間去報到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閑院宅,幸村阿姨捧著好多烤魚來拜托雪塵在她回鄉下的時間照顧幸村了,小音也被帶回鄉下了,原因就是幸村精市的祖母突然生病了。煲湯的事自然落到雪塵身上,醫院的每日晨報到已經不分workday和sunday了。
第二天中午,雪塵才到醫院。到病房沒見到幸村的人,雪塵把水果和保溫盒放在堆滿禮品的桌上,到一旁的椅子上假寐。敲敲膝蓋都知道那家伙是復健了,雪塵的懶根性一犯,人就坐在椅子上開始打盹,她極度需要休息。昨晚為了慶祝脫離題海生涯,雪塵在網上和人指教圍棋玩的太亢奮了,回神時都轉鐘兩點多了,當然,是雪塵指導,那群人受教,簡稱指教。
人緊繃的神經一但放松下來,深刻體會到體力透支,上眼皮誘惑著下眼皮,下眼皮勾*引著上眼皮,緊繃的理智模糊最后一點清醒,左腦和右腦盡情地攪著漿糊,雪塵此刻就是如此,沒兩分鐘就睡得不省人事。
陽光悄悄流淌,微風如絮,清雅的芬芳拂過銀發,溫柔慈母般愛憐的撫著雪塵那頭流瀉般的銀雪長發。
幸村做完復健回來時,入眼的便是靜若處子的睡顏,幾縷銀絲調皮的在雪塵那細瓷臉上嬉戲、玩鬧、貪戀地騷擾著挺翹瑩潤的鼻尖。仔細看,才發現雪塵的睫毛纖長濃密,顏色卻一般人的淺了很多、算是較深一些的銀灰色睫毛,陽光下泛著瑩瑩銀光。不僅如此,雪塵的皮膚也白得透亮,絕不是病態的慘白,是那種晶瑩得有種透明的虛幻,像天使一樣,靠近就會消逝無影無蹤。
幸村輕手取出換洗的病服,放輕腳步去浴室清洗。
坐回病床,吟著淺笑打開保溫盒,細細嘗魚湯,嗯~是閑院做的,早就知道小音和媽媽在昨天中午就去鄉下看祖母了,祖母也是個任性的人呢,他一直都不懂祖母為什么會在小音五歲之后就堅持搬到鄉下住,說什么鄉下的空氣好,騙鬼呢!鬼都不信??!記得幾次回去都會聽到母親責怪祖母每年五月十八號都在車站那里等上一整天,說是要等一個天使,甚至胡言亂語地說等孫媳婦,他的妻子由他尋找,哪里需要祖母操心。
桌上的又是那兩種水果,石榴、紅提,似乎閑院每次都買的是這兩種呢。記得她很喜歡火龍果的,每次來看他,沒說上幾句話,她就會用幽怨的眼神望著火龍果,讓他挫敗的以為自己病后魅力降低讓人在和他聊天時欣喜地盯著水果,然后幸村很不小心的一句笑語,全體正選訓練翻倍。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想抒發一下心里的不滿,誰料真田配合得太……快,讓他怎么說個不是呢,部長住院,怎么都不可以去做降低副部長威嚴的事不是?誰叫網球部那群孩子都不讓他放心呢~~
看著雪塵恬靜的睡顏,煩躁的心漸漸撫平,感覺她周身的寧靜包圍了自己,那幽蘭靜悄積蓄能量,等待綻放剎那的絢爛。只要靜靜地坐在閑院身邊,空氣中的浮躁就會隨風散去,只有寧靜和沉遠,淡雅月光的祥和……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就這么坐著等待時光在指尖流逝也是幸福。
翻開書頁,聞著墨香,沉淀心境,“正午的遲鈍,一只蟬在松樹里大叫,只有無花果樹顯得厚實而新鮮,在猩紅色天穹的閃爍中,我獨自同你在一起,我的天主,因為萬物沉默,在幽深、憂傷鄉村的花園里,那些黑亮的梨樹狀如香爐睡著了,沿著花環起伏的楊木,并挨著圣龕一樣潔白的礫石,幾多謙恭的唇形花,像那坐在蓖麻前的沉思者,散發出一股圣潔的氣味……坐在百合花的葉簇中間,我再不會把溫柔幸福的情人帶到那里,讓我的額頭靠著她清瘦的肩膀?!逼届o的心湖打了個水漂,層層漣漪漾開……
合上書籍,走進雪塵,清晰的看到白瓷一樣的肌膚上,眼圈青紫,熬夜做了些什么,備考嗎?天才也是很辛苦的吧,天下哪有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懂的全能天才,而天才是別人給那些比別人更努力的人的稱號而已。
天色還早,才下午兩點半,幸村抱起雪塵,向病床走去。想著雪塵坐在那里頭一點一點的,身體向前一傾一傾的,真擔心她會栽倒,本來蹲在她身前等著她栽倒試試呢,啊~可惜……沒等到。
不熟悉的氣息驚動雪塵,以為少女會醒,讓她安心的薰衣草沐浴露清香,雪塵找到一個舒服還帶著溫暖的位置,細輕呻吟,蹭蹭幸村的胸膛,貪戀著暖玉般的淺淡溫暖,舒服的喚著:〔不棄……〕
飛蛾遇見燈火,還是魚兒尋到水源?是毀滅還是新生?
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