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塵提著張雅萱那里A來的洛神茶和花果茶敲響小幸村家的門，阿姨抱著小音一開門，小姑娘就上演叛變的戲碼，伸著雙手要雪塵抱抱。

雪塵把花茶遞給阿姨，就抱著小音，小姑娘已經會叫媽媽了，雪塵走進客廳，看到餐桌上的蛋糕，今天就是小幸村的生日，時間真快啊，她來這里都有大半年了。

三月的假期一過，小幸村就七歲了，是二年級的小學生了，這段時間的相處，雪塵也明白一個道理：時間很恐怖，它可以消磨一切。

時間消磨了雪塵對不棄的執念，雪塵曾經以為沒了不棄，她的世界就失去陽光，她的世界就只剩下空殼。可是現在就算沒有不棄，她也可以找到快樂，她也可以享受陽光的溫暖。

不再想些有的沒的，雪塵拿著阿姨遞過來的奶瓶喂著小音。桌上的食物實在太豐盛了，就算再來五個人也夠吃，打算給小幸村辦一個生日派對嗎，阿姨真是有心了。小姑娘嫌棄雪塵喂得太慢，伸出嫩嫩的小手抓住奶瓶往上舉著，雪塵笑笑，抬高奶瓶，“阿姨要準備個派對嗎？”抽出紙巾給小姑娘擦拭流出嘴邊的牛奶，雪塵對笑得咯咯的小音眨眨眼，小姑娘笑得更歡了，“精市邀請了多少朋友？”除了小真田，雪塵實在想不出小幸村還有什么朋友。

“呵呵~這個啊……”幸村阿姨神秘地點著下唇說，“我讓小市邀請他班上的所有同學。”

“哦，真熱鬧啊。”雪塵沉著眉，看著那個蛋糕，不覺自己的話在幸村阿姨耳朵里就有酸味了，想起小幸村說過他們班上似乎有28個人，一個蛋糕怎么夠吃，她一會去接小幸村時順道買一個回來好了。

雪塵還沒有喂完牛奶，門鈴再次響了，阿姨拉開門，是幾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小女孩們對著阿姨問好后被請進來，她們一進來就開始張望著四周，看到沙發上的雪塵和小音，有一個活潑大膽一臉的娃娃頭小女好跑過來躬身看著對著牛奶奮斗的小音問：“漂亮姐姐，小寶寶是你的孩子嗎？”

“……”⊙﹏⊙b汗，雪塵囧，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沒看到她這么年輕嗎？小音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懷中的小姑娘不安分了，似乎領會到雪塵的不爽，伸出粉嫩嫩的拳頭砸向小女孩的臉。可惜小姑娘的拳頭實在太粉嫩嫩，出師未捷就被小女孩抓住了。

“漂亮姐姐，你的頭發好長，好漂亮。”小女好拿起雪塵的一縷長發仔細研究著，還在感嘆著，“居然是罕見的銀色，好厲害。”

“我叫雪塵，你們可以叫我塵姐姐。還有寶寶叫小音，是阿姨的孩子，是精市的妹妹哦。”雪塵看到另外幾個小女好也為過來，干脆一起解釋了，她可擔當不起小音的媽咪，更擔不起精市的媽咪。

“哇~幸村同學的妹妹好可愛！”娃娃頭小女孩呼著感嘆，看著小音喝奶的樣子閃著亮晶晶的眼睛。

另外幾個小女還也忍不住圍在雪塵身邊討論著小音，還有雪塵的長發。看時間差不多了，雪塵把小音給阿姨：“阿姨，我去接精市。”

“塵兒，注意安全哦。”阿姨抱著小音站在玄關處囑咐著。

“好的。”

到小幸村許愿時，小幸村閉著雙眼，很快就睜開了，吹滅蠟燭。小幸村切下的第一塊蛋糕就給雪塵，“塵兒，”小幸村紅著臉頰、踮起腳尖對著雪塵的耳邊說，“小市許的愿望一定會成功對不對？”

“嗯，一定會成功的。”雪塵以為小幸村許的愿望是關于網球方面的，不是要成為第一就是他要練會什么球技之類的，如果是這些，不用說，國中時代的“神之子”，這些愿望絕對會成功的。

不知道雪塵知道小幸村許的愿望是關于他和雪塵未來的孩子的，會怎樣？

雪塵回到她的臥室，拿來禮物送給小幸村，揉揉小幸村的頭發說：“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精市玩的開心哦。”

“……嗯。”小幸村不舍地松開雪塵的手指，小市不想和班上的同學一起玩，小市只想和塵兒還有弦一郎一起玩，塵兒有事的話，小市晚一點再去找塵兒。

雪塵躺在床上滾了滾，丫丫的，早不來玩不來，痛死她了。充熱暖手寶，雪塵捂著肚子縮成蝦米，好疼。從來那個的那天開始，她就堅持早中晚三頓牛奶，吃飯都沒有這么勤快過，居然還疼，要不要這么玩她啊。冒著冷汗，雪塵虛弱地躺著，不想動了，眼睛好累，好花……慢慢闔上雙眼，意識漸漸消散。

雪塵聽見小幸村的聲音才醒的，懶得坐起來，雪塵沙啞著聲音問：“精市，有什么事嗎？”

“嗯，為什么是綠色發帶呢？”小幸村指著額頭上的發帶問，塵兒明明最喜歡精市的眼角的顏色，為什么不是送給精市那個鳶紫色的發帶呢？難道沒有那個顏色嗎？那就送水藍色，像天空一樣干凈的顏色的發帶，小市會最喜歡塵兒的禮物。

“綠色，呵呵~可能是很有生命力的感覺吧。”揉揉小幸村的頭頂，“精市不喜歡綠色嗎？”

“嗯……也不是，只是……小市比較想要水藍色的發帶。”小幸村低著頭躡喏一會兒，望著雪塵的眼睛笑起來，“只要是塵兒送的，小市都喜歡。”

“時間還早，我去給精市換成水藍色吧。”雪塵捏了捏小幸村軟軟嫩嫩的臉頰，小幸村太溫柔了，太體貼人了可不好哦，有時候，孩子就要有孩子的任性。

雪塵走出門口時，小幸村突然追過來拉著雪塵的手說：“小市也去。”晶瑩的紫色憂郁著擔憂，小幸村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恐懼感，他自己也說不明白這份恐懼的來由，只覺得不應該讓塵兒出去，小幸村又想要水藍色的發帶，就想和塵兒一起去。

“精市是壽星，再家等著就好，我很快就回來。”指著幸村家，雪塵讓小幸村進去。幸村阿姨掩嘴笑看著這一大一小，怎么看都有夫妻的感覺，不過，位置有點顛倒呢。

“好了，小市就在家里等著，塵兒很快就會回來的。”幸村阿姨對小幸村招招手，喚小幸村進屋里。小幸村想了想，就乖乖地跟著幸村阿姨進屋里，心里還有些擔心，坐在沙發上，手一會兒放在膝蓋上，一會兒又拿下來捏著拳頭，最后拿著遙控器一直不停的換臺。幸村阿姨看著兒子的樣子笑得更奸邪了，她家的笨兒子開竅了，可惜啊……笨兒子太小了，她抱不了孫子，再過七年就好了，那時候，塵兒也有21歲了，可以有包子抱抱。幻想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很調皮的。

雪塵永遠都不會知道，小幸村有多么痛恨自己任性的要求，小幸村有多么痛恨那個所謂最干凈的水藍色。直到后來，遇見雪塵前，他望著天空都會有一種淚流的沖動。

雪塵才出公寓，驚喜地看著小區前的“不棄”，連忙追過去，還沒有靠近“不棄”，雪塵就被一束降臨光柱包裹，圣光洗禮之后，雪塵站的地方已經空無一點足跡，只留下一抹綠色飄零。

窗前抱著小音目送雪塵離開的幸村奶奶怔得失去言語，驚慌地抱著小音跑到電梯前，慌張地暗著下鍵，幸村奶奶差點錯手把小音摔在地上……幸村奶奶趕到那里時，撿起綠色發帶，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后來，幸村奶奶發現記住塵兒的只有她和孫子，兒子和兒媳都只記得有個和小市關系很好的鄰居叫“塵兒”，甚至連雪塵的名字和樣貌都記不清，難道，一切都是夢境嗎？幸村奶奶問自己，不可能，她是在車站遇見那個迷路的孩子。塵兒那孩子已經找到回家的路了，所以要離開他們嗎？

看著孫子被遺棄的孤寂樣子，失落的顏色一直持續到開學。就算兒子、兒媳想方設法地哄著，孫子也沒有什么起色，直到時間沖淡記憶，孫子似乎忘記了塵兒的所有，卻保持著和塵兒相處近一年的小習慣，隨著孫子長大，他心中那個影像越來越深。

孫子喜愛園藝，是因為塵兒說過想吃自己種的菜，想在將來的院子里種上薰衣草和桂花樹，銀杏樹，桃花樹……

孫子喜歡烤魚，在每年的三月五日和十二月二十五日都會親手烤上兩條，慢慢吃完，因為塵兒說過精市應該喜歡吃烤魚，喜歡辣味的食物……

孫子喜歡詩集，是因為塵兒在的期間給小幸村念的睡前故事就是各種詩集，最開始是中國的詩經，每天講一首，最后沒有念完的一本是法國詩集……

孫子喜歡網球，是因為塵兒說精市打網球的樣子最帥氣了，有王者的霸氣……

孫子喜歡畫油畫，卻從來不畫人物，曾經兒子哄騙無數次都沒有把孫子送到那位老師那里去學習，她明白孫子是因為塵兒說等著精市的畫技好了給她畫幾幅畫像才去學美術的……

雪塵走得很干脆，只帶走她來時的那部手機，連她家的門都沒有來得及關，就那么消失得像人間蒸發一樣。

而在雪塵自殺的當晚，忍足侑士突然覺得心抽的頓疼，說不出原因，開著他那輛炫酷的銀色跑車沖進閑院宅，看到床上虛弱的躺著的女孩，傻了幾秒鐘，忍足侑士急忙找出醫藥箱給雪塵止血，然后載去最近的醫院。看著手術中的血色字眼，忍足侑士才慶幸自己沖動地跑過來看塵兒，更后悔自己居然沒有發現塵兒沒有走出父親離開的灰色情緒。

不只是忍足侑士，在熟睡的幸村精市猛然驚醒，望著窗外的月色不知道想些什么，心里突然空蕩蕩的，感覺就像那時得知自己不能再打網球的空虛孤寂。

還有在美國洛杉磯準備著演唱會的花冢不棄，心口頓疼，甚至吐出一口血，這可嚇壞了一旁的經紀人。花冢不棄哀傷的念著：“塵兒……”他居然又感覺到塵兒被雪云殺的那晚的心痛，塵兒，千萬不要有事，在原地等著，不棄很快就過來。

第二天，閑院雪塵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入眼是蒼涼的白，還有惡心的消毒水味道，腸胃又開始絞痛，手腕傳來刺痛，纖細羸弱的手腕……閑院雪塵知道自己回到了原來的身體，原以為會興奮，欣慰，可是——平靜得像鏡面。

她可以放棄杉山煙夢所擁有的一切去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么？就是她說過那句話之后那個女孩自殺……然后她回到原來的身體，原來的世界。那一切，都是夢嗎？一個虛幻的夢。閑院雪塵還在思考著什么，門就推開了，然后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頭頂上是她的哥哥關心的話語，“小塵兒，醒來就好……你不是孤單的一個人，還有我……你的侑士。”

“哥哥？”閑院雪塵那湛藍的瞳孔溢出淚光，哥哥？他知道他到底是誰的哥哥嗎，在她作為杉山煙夢時怎么就不說這句話，同樣是私生女，為什么從來沒有對杉山煙夢這么說。

“啊咧啊咧！難得小塵兒叫我一次‘哥哥’咧，再叫一次吧。”忍足用手指梳理著閑院雪塵的秀發，“小塵兒的長發真不好梳理，這幾天幫小塵兒洗頭很麻煩咧，小塵兒平時洗頭不麻煩嗎？記得小塵兒很愛干凈的，幾乎每天都要洗頭，小塵兒為什么不剪短一些呢？”

“嗯？”閑院雪塵擄了縷長發，真的好長，都快到腳踝了，過不了半年就會拖在地上，真是很麻煩，低聲嘆道，“是該剪了，洗起來很麻煩。”閑院雪塵想不通那個女孩為什么不剪掉，記得她說自己是半神，那種強大的讓人想臣服的氣勢，怎么就自殺呢？神是驕傲的，不想再用她一個人類的身體了吧。閑院雪塵陷入回憶，記得那年她是經受不住母親死亡的事故，還有全身劇痛折磨，聽到遠方又似僅在耳畔又清冷的男聲問她要不要解脫，問她要不要用另一個身份活下去，記得當時的條件是不許說出她曾經是閑院雪塵的事，和不可以干擾到“閑院雪塵”的生活。她現在算什么？又回到這個身體，違背了承諾，呵呵呵~會有什么懲罰等著她呢？

閑院雪塵低頭沉思，沒有看到頭頂上那雙湛藍的桃花眼暗了下去，也沒有注意到抱著自己的手臂松了松，也許注意到了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地忽視掉了吧。忍足侑士頹然地離開病房，他需要冷靜，可叫他怎么冷靜！？現在的閑院雪塵才是他的親妹妹，而他卻愛那個叫雪塵的女孩，想要守護的也是叫雪塵的女孩。

小塵兒離開了……他連尋找的方向都沒有。

之后的兩天，忍足侑士沒有踏進病房，拼命地在球場發泄，就連芥川慈郎都被他弄醒打了幾場，連跡部都看不過去，習慣性摸了摸淚痣：“啊恩~忍足，陪本大爺打一場。”

這幾日，閑院雪塵再沒有看到忍足侑士，不是說她還有他嗎？有什么忙到都不來看她一眼，除了每日送來的食物和書本。他知不知道，她根本不習慣這種中餐，她喜歡吃鰻魚壽司和鰻魚茶；他知不知道，她根本不喜歡吃這種吃起來麻煩得要死的石榴，不喜歡淡得幾乎沒有甜味的火龍果，她喜歡幾乎所有女生認為最好吃的蘋果；他知不知道，她根本看不懂中文書籍，她最喜歡各種少女漫畫書；他知不知道，她根本不會圍棋，不會所有棋，她只喜歡拉小提琴。

一遍一遍的談著鋼琴，忍足幾乎不彈鋼琴，他擅長的樂器很多，極少彈鋼琴，是因為那個男人喜歡彈鋼琴懷念一個人，忍足拉小提琴也不是喜歡只是習慣了而已。這幾天，忍足侑士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疲憊不堪，回到家里，忍足侑士脫力的躺在床鋪上，忍足望著天花板，這么做真的可以嗎？明明知道她才是真正的閑院雪塵。

小塵兒——他的小公主去哪里了？回去了嗎。還是游魂一樣飄零在塵世，不知道有沒有陰陽師……想的太多了。遮住眼，父親讓自己好好照顧小塵兒，現在呢？杉山煙夢無故沉睡著，小塵兒離開了，什么天才，真是失敗。

“小塵兒，我難道不夠格讓你流戀嗎？小塵兒，難道你的心就打算一直封閉著嗎？”忍足侑士輕聲呢喃，他還能看到小公主嗎。很私心的希望閑院雪塵離開，繼續做杉山煙夢，有些厭恨這樣的他，污穢也好，骯臟也罷，他只想小公主回來。

而在病房，閑院雪塵望著窗外，已經四天了，那個自稱她還有他的哥哥再也沒有來看過她。是發現她與他心中的女孩不一樣了嗎？只見過一面就發現了她不是那個女孩嗎。低著頭，淚水像開了閥的水龍頭止不住的流淌，就算仰著頭，眼睛睜的大大的，再倔強又如何？鼻子好酸，心好疼。

是她先遺棄了這個身體這個身份，又違背諾言干擾了那個女孩的生活，這算懲罰嗎？神。

“這不是懲罰。”可悲的人類，被自己遺棄的東西，回過頭來發現它的好，又想據為己有，自私得悲哀。

“那，我的懲罰……是什么？”閑院雪塵問著，熟悉的清冷聲音，不帶絲毫溫度，盡管時隔十幾年，記憶猶新。

“這一切只是那個孩子要經歷心結。”依舊是清冷的聲線，閑院雪塵卻從里面聽出溫柔的眷戀。

羨慕嗎？羨慕那個女孩強大的半神身份，羨慕那個女孩擁有這位清冷的神的溫柔，羨慕那個女孩還有忍足侑士的愛護。她有什么資格羨慕啊，悲傷地淚水劃過臉頰，閉著眼，閑院雪塵鼓氣勇氣問：“我會受到什么懲罰？”只因為一句話，一句氣憤得沖動的話語，她違背了承諾，活該啊閑院雪塵，哦，不，她是杉山煙夢。

抹掉淚水，閑院雪塵睜開眼，看到銀發垂足的中國古裝男人，很美，美得讓人生不出褻瀆的意思，美得讓人失去心魂。如果此時閑院雪塵身體里的是雪塵，她一定會沖過去抱著男子，撒嬌的不許他們在分開，太像了，太像雪塵的不棄了。

可……真的是花不棄嗎。

男子揮手一抹，坐在病床上的女孩緩緩閉上雙眼，歪倒……男子虛空伸手，抱著飛過來的女孩，眼神掃過，白色的床單就換成干凈的米黃色，連連枕套被子都換成了蠶絲的米黃色布藝，空氣中也回旋著清雅的香氛。輕柔地安置好女孩，男子吻了下女孩的額頭。

“好夢，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