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芷漪眼角一瞥,那個身材肥碩的客人正朝她撲了過來,眾人都為這個看起來至多十歲的孩子在心里捏了一把汗。躲啊,他怎么還不躲!
水芷漪的執茶壺的手剛剛抬起,沖到她面前的人重重的揚起了自己的大掌,有人嚇的閉上的眼。那一巴掌下去,那個孩子的臉不廢也怪了!可是并沒有傳來眾人意料之中的響亮的巴掌聲,沒有孩子的哭泣聲,什么也沒有。
那是……,看客中涌起了一股騷動。不可思議的一幕正在這群看客的眼中上演,那個孩子已經為自己斟滿了一杯茶,細細的品著,而在他的身旁,那位體型龐大的客人正揚著他厚實的手掌,動也不動的站在少年的一側。而他們,根本就不曾看到眼前的少年出過手,就像是少年在為自己倒杯茶的時候,那個沖向他的大漢忽然就被某種力量定住了。
談天閣畢竟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剛才的那一幕自是有人看出來門道來。坐在墻角處的那桌客人,兩個面對面坐著的青年男子,身邊各跟著一位隨從。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有著自己的思量,那個少年好快的身手,如若能收為己用,必能成就一番事業。
和大漢同桌的客人見同伴被定住了,連忙上來幫忙,要幫他解開穴道。可是兩人在大漢身上找了半天,各種穴位都試遍了,被封住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動彈的跡象。忙碌的兩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卻又無計可施;殊不知兩人的慌張樣把在場的眾人都逗樂了。一時間,四周都是不可抑止的笑聲。
被點住穴位動彈不得的胖客人也是氣的血液直沖大腦,整張臉紅的堪比新娘子的喜袍。想他裴富煥今日竟然會栽在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手上,這個帳,他一定要和他算!
這一邊,不慌不忙品完普洱的水芷漪看向身旁引起眾人爆笑的三人,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裴富煥的眼中。很刻骨的恨意啊,可惜,她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是招惹了她的人,就不可能再有翻身來找她的機會。恰巧這次遇到的又是一個出門不帶腦袋的主,那眼中對她的仇視又要她如何能犯過他?不過,這個大胖子倒是提醒了她一點,有一個高利潤的買賣,她倒是可以做來看看。
原先退到一旁的小二知道這樣的情況再持續下去,裴富煥帶了的兩個人說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來,便轉身去向水芷漪幫忙求求情,看這事能不能解決掉。
“公子,恕小的多嘴說一句,這位客官想必知道自己不該冒犯在先。您要不就給他松開吧,大家也省得在這里看的他難為情。”水芷漪聽著小二的話,也不急著回答,而是把玩起手中的被子來。眾人也是被吊起了胃口,大家都很好奇,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究竟會怎樣處理他眼前得罪了自己的人。
“小二哥,要我放他可以,不過從今以后,你可就要跟著后面我吃飯了。怎么樣?你看這事成不成?”小二哥不是普通人,水芷漪話里的意思他聽得明白很。
今兒個,他是幫裴富煥求了情,但是姓裴的是什么人,他在這里干了那么久還會不清楚嗎?裴富煥只可能認為他和水家公子是合謀來整他的,他在酒樓里的日子也是不可能在過下去了。反觀這位不過十來歲的少年,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修為,水芷漪剛才出的那招,他在旁邊看的可是真真切切,三個字,快,準,狠。再看水公子的為人也是謙謙有禮的,跟著他也許才能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而不是每日在這酒樓里為了幾口飯來討營生。
“那明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這位小少年是把這位小二收下了。但是這其中的緣由卻是看客們琢磨不透的。而水芷漪則清晰的感覺到來自墻角那處的目光越發的強烈了。
少年抬起纖弱的手指,在裴富煥的身上某處點了幾下,他整個人連同那只揚到酸痛的手臂都癱倒在了地上。“裴大哥!”那兩人急忙扶住他,奈何裴富煥體型非常人所能及,體重自是常人所無法達到的,任憑他身后的兩人如何拖拽,還是拉不起來他。又是一陣大笑聲,最后還是裴富煥自己從地上掙扎著做了起來,一顛一顛的離開了。臨下樓前,他還不忘丟給水芷漪一個恐嚇的眼神,水芷漪則是回他冷冷的一笑。要來找她算賬,也要看有沒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一場風波散去,免不了有好事者到水芷漪的桌前問長問短,“小公子,你是哪家的啊,怎么生的這么厲害?那裴富煥也算的咱們南憶國數一數二的惡霸了,你是怎么震住他的?”
水芷漪則是默默的把那個被自己把玩多時的瓷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再把剛才掏給明泉的那錠銀子擱在了桌子上,其實準備離開。她再呆在這里也沒什么用途了,她已經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問話的人見水芷漪起身要走,說話也變得急了,“哎,你這人怎么這樣呢,別人問你話呢……”。
“啪!”的一聲,是水芷漪放在桌子上的那個瓷茶杯破碎掉的聲音。那個急著想問話的人見此情景也噤住了聲,目送著那個小少年遠去的背影,緊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位小二哥。那個瓷杯的破碎給在場的其他人也帶來了不小的觸動。安靜的氣氛忽的在這狹小的空間里蔓延開來。
“這孩子也太囂張了,畢竟還是年輕氣盛啊!”“就是,我看裴富煥少不得再去找他的麻煩。”“不過就是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哥兒……。”短暫的沉默過后,看客們又開始了他們的討論,只不過他們的話題由原先所談的轉移到剛才的那個少年身上。
墻角處的兩人也在眾人的喧鬧聲里開始了他們的談話。
“二哥,你看剛才那個孩子會是誰家的?”坐在南面的男子先開口了。而他對面的男子也是搖了搖頭。
“算了,等裴富煥找上他家鬧事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問話的男子表情有幾分懊惱,也許他也該去問問那小少年的,不過要是也像剛才的那位客人一樣被拒,他想他的面子恐怕也是掛不住的。
被喚作二哥的男子笑著搖了搖頭,“三弟,你怎么也跟那群看客一樣糊涂?你真的以為那孩子會給裴富煥上門尋仇的機會?”那個三弟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了,“二哥,你這話怎么說?”
“那個孩子在點裴富煥的穴位時,就把一只毒針插進了他的體內,依我估計,他活不過今晚。”
“什么?!”三弟被嚇得大驚失色,那個孩子才多大,怎么心思就如此的縝密,加上手段之殘忍……,不行,就算是把這南憶國翻個底朝天,他也要把他給翻出來。二哥看到自己弟弟一副激動的模樣,擰起了眉頭。
“三弟,你要說多少遍,你這毛躁的習慣什么時候才能改過來?”那位三弟自知理虧,便乖乖的做坐了下來。
“那么,那個被他帶走的小二又是什么人?總覺得他不會隨隨便便的就要一個跑堂的小二跟著他吧?”這個問題從剛才就一直困擾著他了。明泉,他自稱明泉,他怎么知道這個小二是什么來頭?
二哥的表情也是凝重了幾分,這個問題他也是剛剛才想明白的。
“三弟,你說為什么憑我們那么高貴的身份要到這種低級的地方來?我們這趟來的目的,你還記得嗎?”他們來這的目的?他當然記得了,可是二哥問他這個干什么?難道……,他忽然想到了那種可能性,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瞬間充斥在他的全身上下。
“那個小二,他是,他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他的牙齒都開始打顫了?可是沒辦法,一想到自己今天硬著頭皮領命和二哥一起來找的那個人,他就忍不住的說不出話來了。他的二哥知道他心里的緊張,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嘆了一口氣。
“是他。那個被整個武林通緝的殺人魔,只是沒人知道他換了一張人皮。每日活在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做著端茶送水的事情。”
明泉,日出東方,月出西方,泉字既是白字和水字的組合,所以,他是東方白水,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魔。他也是聽到了手下人回報說他到了南憶國來,便想著來消息最靈通的談天閣來找點有用的信息。沒想到,卻是一個孩子比他們捷足先登了。一個人的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他就可以隱瞞自己身上攜帶的氣息,變的與普通人無異,混跡于人群之中并讓人無從察覺。
“那,那那個孩子會不會有什么事啊?”話才出口,就收到了他二哥的一記白眼。
“老三,你今天是怎么了?一會說要找人家,現在又去擔心人家的安危,你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父皇已經在準備給你挑后妃的事了,接下來你有的忙了。”
“什么?!”他最崇拜的二哥居然用一副幸災樂禍和略帶同情的眼神看著他。他要娶妃子這件事,為什么他不知道?不行,他要回宮問母后去!他二哥早就看穿了聽到那點想法,“記著,回去可別說是我說的。”“知道了。”“走吧,我們回去了。”
另一邊,水芷漪領著身后的人徑直向一條巷子里走去,這帝都的街道,沒有哪一條是她不熟悉的。她很清楚,自己所選的這條巷子里,是一個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