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寒蒼山,莫雷又回到了啟河岸邊。
經此一事,莫雷頗受打擊,他在河灘上坐下,望著嘩嘩流淌的河水,不由生出了返回修靈界的念頭。
尋找采桐無果,又不知右翼究竟傷得如何,不如早些回去,既能少生事端,也免得孔圖惦念……但不知為何,一想到要離開人界,他卻頓生不舍,迷惘中,那雙溫柔的咖色眼眸又在眼前浮現,莫雷不覺輕聲喚道:“安心……”
這時,莫雷忽然有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荒唐的想法,他要去引桐村,再見安心一面。
連續趕了幾天路之后,莫雷漸漸發覺了身體的異樣。他的體力正在慢慢減退,雙手也不時麻木顫抖,入夜之后,被怪魚咬傷的地方寒熱交替,一時森森蝕骨,一時又火般燒灼,整夜循環往復,令他痛苦不堪。雖然堅持每日上藥,但孔圖給他的外用創藥卻收效甚微,再投宿時,人們見他一臉病容,往往搖頭拒絕,莫雷只得露宿樹頂田間,病勢日漸沉重。
終于到達引桐村時,莫雷已是疲弱支離。眼見天色將晚,例行的病痛又將開始,他忽然想起那日去過的谷倉,便強自支撐著向那里走去。
側躺在空寂的谷倉里,莫雷默默承受著一波波忽而如墜冰窟、忽而油煎火烹一般的巨大苦楚,漸漸陷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
晨光熹微,莫雷從昏睡中醒來,只覺額上清涼濕潤,伸手去摸,卻是一塊潮濕的布巾。他拿開布巾,勉力睜開酸澀的雙眼,猛然想起自己裸露的羽翼,驚得一躍而起,接著便不支倒地。
莫雷正自閉目喘息,忽然聽得腳步輕響,他急忙抬頭,正對上一雙滿是驚喜之色的咖色眼眸。
莫雷怔怔地看著那雙他魂牽夢縈的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安心關切地傾身問道:“你醒啦,現在覺得怎樣?”
見莫雷還是呆看著自己,安心有些羞澀,不由低下頭去。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安心忽然想起什么,看著莫雷正色道:“對了,你為何會有翅膀,你究竟是什么人?”莫雷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向后退去:“我,我不是人……”接著連忙改口“哦,不是,我是說,我不是你們這里的人……”安心皺起眉頭地看著他,莫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毅然說道:“我不想騙你。我……我是修靈。”
看到安心眼中的疑惑和純真,莫雷放下心來,簡略向她講了自己的來意和身份,安心聽完,好奇地伸手摸摸他的翅膀:“原來是這樣……好神奇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翅膀呢……”
安心的手綿軟溫暖,所到之處,原本疼痛叫囂的翅膀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服帖地合起,收在莫雷背后。莫雷的心也隨之驟然安穩,他不再說話,輕輕拉住安心的手臂,將她纖細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安心有些驚慌,卻在抬頭看到莫雷的眼神時停止了掙扎,滿面緋紅地低下頭去。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安心輕輕將手抽回,低聲問道:“那你找到采桐樹了么?”莫雷搖搖頭:“沒有。來了這些時日,我四處查找打聽,卻連一點線索都沒找到。”安心想了片刻,又問道:“你可有采桐的圖樣?我父親以前是制作木器的工匠,我自小也見過不少樹木,也許能幫上忙。”莫雷急忙從懷中掏出那張殘缺的圖樣遞了過去,安心接過圖樣細看,她輕蹙眉頭思索了一會兒,隨即展顏笑道:“真是踏破鐵鞋,這就是紅術樹嘛,我家院子里就種著兩棵,啟河那邊還有一片紅術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