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好友的打算,孔圖沉思片刻,毅然說道:“我陪你去。人界雖不似幻妖界兇險,但畢竟人地生疏,咱倆同去,也好相互照應。何況法不責眾,日后萬一上面追究下來,也能與他們理論一番。”莫雷聽了卻連連搖頭:“這樣不好。我的父母都已過世,心中了無牽掛,而你還有雙親需要侍奉。何況,你我出身迥異,我怎樣都好,你若是同去,只怕會毀了前程。”孔圖先是愕然,旋即氣紅了臉:“你……什么出身前程?在你眼中,我原是這樣的人么?”見他當真氣惱,莫雷急忙解釋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又怎能不替你考慮?典籍中雖有采桐殘缺的圖例,對它具體生在何處、習性如何卻并無記載,此行跋山涉水,難免要吃些苦頭,你身為醫者,體格不及我強健,萬一有什么閃失,豈不是我害了你了么?”
幾番爭論無果,孔圖只得傾盡所有,為莫雷準備了滿滿一袋上好丹藥,從尋常外傷用的清舒散到重病時回陽救逆的保靈丹一應俱全。略想了想,他找出一包土黃色的藥粉放在一旁,又取出一小塊烏黑的根莖放進藥缽熬煮起來。莫雷好奇地問:“這是要做什么?”孔圖一邊忙碌,一邊打趣道:“你相貌出眾,又生著一頭顯眼金發,到了人界,若是處處有人盯著你看,難保不會露出馬腳,所以還是打扮打扮吧。”
裝扮完畢,此時的莫雷已經變成了一個面色微黃的黑發男子。孔圖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顏色皆不怕水,需用特制藥汁方能卸去,你大可放心,只是千萬要將雙翼隱藏妥當……”
臨別前,孔圖又從藥箱的暗格中取出一束白色小草,鄭重地遞給好友:“這是我自小培育的示蹤草,它氣味隱晦獨特而播散久遠,僅我一人能夠察覺。最重要的,此物頗有靈性,帶在何人身上,便會奉其為主,一旦主人受傷流血,它自身的氣味便會立刻消失,因此你若有難,我即刻就能知曉……”說到這里,他扶住莫雷的肩膀,有些動容地說:“萬一遇到大事,可將這示蹤草點燃,到時煙氣會直達云霄,也好指引我早些趕到……”
到達人界之后,莫雷收斂翅膀,將它們嚴密地隱藏在衣衫之下,一路徒步前行。
初到人界,莫雷只覺一切都新奇有趣。在修靈界時,每對新婚夫婦都會得到一處與自身等級相對應的住所,衣飾、用具和食材亦會依據其等級和家中人口定期發放,因此,人界熙攘的集市和人們手中的錢幣都讓莫雷頗為納罕。但他很快就適應了這里的生活,白天沿途尋找采桐,晚間便在民居借宿,他常接些手工零活,遇到合適的材料,就取來做成各類家用器具,帶去集市上換錢。由于他為人和善、手藝精湛,而且從不計較價格,因此每到一處,貨物很快就會被一搶而空,倒也衣食無憂。
一天清早,莫雷途經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落,從路人口中得知此處名為“引桐村”,又見村子周邊滿是林木,便停下來四處打問查看。但他在村子里走了一圈,遇到的村人卻都說沒有聽過“采桐”這種樹木,看了那殘缺的圖樣,也紛紛搖頭表示不曾見過。
莫雷穿過村落,來到了芽苗青青的田間,耳畔小鳥啁啾,遠方炊煙裊裊,一派清新安和,令他漸漸忘掉了失望和煩惱。正陶醉于眼前的美景,忽然風聲大作,電閃雷鳴,轉眼之間就下起了瓢潑大雨。莫雷猝不及防,慌亂中跌進了田邊的溝渠當中,弄得滿身泥水淋漓。他憂心打濕的衣服會使翅膀暴露,連忙解下行囊,翻出露宿時用的氈布披在肩上。
正在狼狽之時,身前忽然傳來女子的輕喚:“哎,那邊就有個谷倉,你快過去避避雨吧。”莫雷聞聲抬頭看去,不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