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聞言大驚，轉而憶起沁芳中午的神情舉止，心中便是一沉。沁芳是自小就跟著她的貼身侍女，蘇離昏迷不醒的那些年，身邊的侍女侍衛大多另投他主，只有沁芳和萬鴻主動要求留下陪伴。因此，對待沁芳，蘇離除了親近信賴，還有一層額外的感激之情，平時事無巨細都會與她商量，在主仆之外，更有著姐妹的情分，如今驚聞或許她才是修靈王后真正的眼線，不由又驚又怒，同時尚有陣陣心痛，令她一時難以思考決斷。

涂佳說完，又謙恭地低下頭去，聲音溫和清亮：“公主若是沒有旁的事情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說完，她緩緩后退幾步，接著轉身走出門去，輕輕將門帶上。

蘇離久久坐在椅上，思前想后，還是心存僥幸，正要起身去尋沁芳，卻見窗上人影一閃，隨即傳來萬鴻的聲音：“公主，小人有事稟報。”

此時天色已然黑透，雖為主仆，畢竟男女有別，萬鴻竟在此時貿然前來，想必是有要緊的事情報告，想到此處，蘇離心中一凜，急忙應道：“萬鴻，你進來吧。”

行禮之后，萬鴻四下看看，忽然屈膝跪倒：“公主，有件事……有件事小人不知當講不當講……”蘇離見他如此，心中已經明白了大半，顫聲說道：“我已經大概知道了，你……但說無妨。”

萬鴻低頭答道：“今日午后，小人從檀瑞堂外經過，偶然發現一個極像沁芳的侍女身影，心中奇怪，便過去細看，不料，不料卻聽到沁芳與歡兒密談，說是讓歡兒出面承認丟失了耳環，還答應保她周全，事后便會設法將她分配到王后的小廚房中做事……”說到這里，他抬起頭來，虎目含淚：“其實，其實小人早就發覺沁芳行事鬼祟，但是我倆自小一起長大，始終跟隨公主左右，吃過不少苦頭，也沒少看外人的臉色和白眼，小人一直以為，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絕不會是有了異心……這次若非親眼所見，就是將小人亂棍打死，小人也是不會相信的。”

蘇離聽完低頭不語，良久，她才嘆息道：“萬鴻，你說咱們該如何應對？如果裝作毫無察覺，繼續將沁芳留在身邊，以我的心性和手段，是斷斷做不到滴水不漏，不引她猜疑的。但若是現在就將事情挑明，豈不是會打草驚蛇？”萬鴻沉默半晌，毅然說道：“公主，依小人之見，不如找個由頭漸漸疏遠沁芳，最好能另外找個可靠的侍女，慢慢代替她的位置。如此一來，她即便想做內應，也是有心無力的了。”

萬鴻走后，蘇離心中煩亂，看看月色正好，便站起身來，緩步走到華萱閣后的花園之中。

四下靜寂，蘇離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漫步于花間小徑，月明星稀，微風將草木的清香輕輕吹送過來，她的心境漸漸平復，正打算返身回房，忽然聽到一陣隱約的嗚咽絮語。蘇離聞聲一驚，站在原地想了一想，還是大著膽子循聲找去。她一直尋到花池背后，只見明亮的月光之下，一名身型窈窕的侍女正背對著她低聲禱告，還不時抽咽，看上去甚是難過。

蘇離放輕腳步，走近細看，原來那名侍女身前擺著香燭牌位，她看向牌位上的字跡，一看之下，不由失聲叫了起來：“你，你是何人？！”

侍女受驚轉身，露出一張丑陋至極的臉，蘇離只覺一陣暈眩，身體隨之微晃，涂佳急忙上前將她扶住。

蘇離穩住心神，定定望向涂佳，她這時才發覺，在涂佳駭人的臉龐上，那雙盈盈秀目竟是如此熟悉，此時，眼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冷淡和疏離，而是真切的關心和融融暖意……

蘇離再也無法忍耐，哽咽喚道：“妹妹……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