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寂靜,唯聞凌家人凄凄的幽咽,心里竟然也是苦澀的,似乎感同身受般。
想來凌小姐也是肝腸寸斷了,“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被選入宮中,她和她的楚哥哥,自然是從此天各一方,再無緣分可言了,加之還有家中父母要牽腸掛肚、宮中斗爭紛紜、爾虞我詐,無所不用其極,她無疑是要墜入水深火熱之中,此中心境,斷斷的不比火上烤來的好受。
許久,聽的鈍重的一聲巨響,我的心臟猛的震顫了一下。抬頭望去,卻是那老爺五指緊握,痛苦的一錘桌子,力道比先前更沉更重了些,幾欲擊穿桌面,鈍重的聲響在夜空里回轉,仿若晴天里的一聲悶雷。
我靜靜的看著聽著,這本該安安樂樂、溫馨甜蜜的家庭,怎么就命運這般多舛,落了個家破人散。我心下憐憫,卻也幫不了什么,不免也唏噓起來。積善之家,必有余福,我除了真摯的為你們禱告,還能做些什么?
悄悄的沿著回廊,穿過竹子和松柏掩映的庭院慢慢返回西廂,心里頭的壓抑感極為沉重,直覺的痰氣上涌,又咳出一口血來,血腥味溢的滿嘴都是。
心下疑惑,我這是何故?怎的落下了咳血的毛病來?郎中看過,不是說并無大礙么?忽的想起這幾日忙著趕路,忘了一件事——服藥。
遂忙從包袱里掏出一個軟木塞的藍花瓷瓶來,取出一顆豌豆大小的晶瑩如東海的珍珠般的白色藥丸,放進嘴里,一股清涼苦澀卻不失百花的芬芳的味道在嘴里瞬間蔓延開來,遮蓋了滿嘴的血腥味,而后便直沖腦門,抵達中樞、到百會穴,便覺有一股清新自然的氣息彌漫的滿身都是,忽覺神清氣爽,連身子仿佛也輕巧靈便起來。
真是神奇。
感嘆之余,杜衡手搖素扇、白衣翩翩的模樣躍然眼前,不覺神智恍惚了起來。
杜衡,對于我而言,只是萍水相逢,只是過客!心里如此暗暗告誡自己,卻又有些失神:未來的路上,我們能不能再相見?如若相見,又會怎樣?
我輾轉反側,一夜不眠。
月光如水,已從東頭移向西,天邊漸漸顯出了魚肚白,不久晨光便刺破密密的云層,透出耀眼的光芒。
突然吵吵鬧鬧起來,到處都是扔東西摔罐子以及厲聲赫赫的聲音。
我連忙坐起來,隨便理了理衣襟和鬢角零落的頭發,就想推門出去欲探究竟。不料門已被粗魯的一腳踢開,見四處皆是都是鋼盔鐵甲手執長矛的羽林衛軍,像是在搜捕什么似的四處翻查。
為首的一位羽林衛見我在房中既不躲也不藏,有半刻愕然,只一瞬間便又三步并作兩步立在我面前,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又從腳到頭打量,良久,才微微客氣的說:“姑娘是凌家三小姐?”
昨晚門外所聞所見的畫面與今晨所聞所見聯系一起,我猛然間意識到什么,未來得及細思量,便一個箭步向前,喝道:“你們是何人?本小姐在此,不容放肆!”此話一出,自己手心里立即沁出涼涼的汗來,我狠狠的擰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暗恨自己的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