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沒有垂下床前的帳幔,陽光從敞開的梨花木窗外直透進來,照在床前,耀眼刺目。我用手擋住眼睛,這才敢打開眼來,喚道:“云梨——”
進來的卻是瑛嬤嬤,她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淡,道:“云梨姑娘昨晚太累的,睡的正沉。小姐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奴婢就是?!?/p>
我支起身子斜倚在榻上,雙手的食指放在額頭兩側的太陽穴處輕揉,半瞇著眼睛道:“陽光太刺目了,很不舒服?!?/p>
瑛嬤嬤慌忙把窗虛掩了,屋里的光線霎時暗了下去。
我這才睜開了眼睛,道:“現在暑氣是越來越盛了,閉了窗戶又悶得的慌?!?/p>
瑛嬤嬤低頭,語氣淡淡,道:“呆會兒奴婢去內務府看看能不能領些帳曼回來挽在窗上。小姐先行洗漱吧?!闭f著,把一盆溫水端了過來。
我敏感于她“能不能”這仨字。訝異的望著她道:“只是要些窗簾布子,也有難度么?”
瑛嬤嬤一邊給我取牙粉,一邊道:“小姐,一言難盡。奴婢盡力而為就是了?!?/p>
半日,瑛嬤嬤才從內務府回來,懷里抱著一捆花式簡單的半新水綠色粗布帳曼,青兒、竹兒手忙腳亂的把它掛在了窗前。
水綠色的窗簾與窗外的翠竹顏色過于一致,看起來一點層次也沒有。想起早晨瑛嬤嬤的“能不能”三字,一時間心神恍惚,百感交集。
午后的院子格外寂靜,只聞知了在樹上不停的叫著煩人的知了、知了,我歪在榻上翻了一會兒書,忽聽的有幾聲尖利的哭叫,慘厲如同被撕裂了肢體般。幸好是大白頭的,要不準要在睡夢中驚醒,被嚇得的毛骨悚然,渾身哆嗦。
我忙放下手中的書,叫道:“瑛嬤嬤,瑛嬤嬤!”
瑛嬤嬤聞聲趕來,不見絲毫驚慌,淡淡說:“小姐不必驚慌,只是被廢拙的睿嬪在哭鬧而已。她本已經好些日子沒有這般叫過了,今日不知為何叫的這樣凄厲。”
“被廢拙的睿嬪?這院子這樣偏僻,怎么會聽的這般清楚?”
“被廢拙的宮嬪一般都禁足在離榮宮。離榮宮距我們小院不過百丈遠,有時聲音乘著風勢而來,就會聽的很真切?!?/p>
離榮宮,我心里念著這仨字,心想,遠離榮華,富貴從此不再,想必就是俗說的冷宮了吧。
“那么,睿嬪是如何被禁足離榮宮的呢?”我難耐心中好奇,問道。
“據說睿嬪心腸歹毒,用蠱毒之術坑害薛妃娘娘,被人臟俱獲?!辩鴭邒咭琅f語氣平平淡淡,“睿嬪心有不甘,日日啼叫冤枉,以致心智失常了。”
我心中一怔。
薛妃,我突然想起那個自己初入宮時見過的那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俏女子,到目前為止,宮中妃嬪中僅僅她來過。
“小姐是否見過薛妃?”瑛嬤嬤道,沒等我接話,她就接著說,“宮中不比外頭,萬事多留一個心眼才好,不關自己的事,最好也不要關心,以免引火燒身。”
我“嗯”了一聲,知道她的話里有話,低下頭,心中若有所思。
薛妃,怕也不是表面那樣爽朗直率吧,與人親和吧?
抬頭看見從東邊進來的日頭正一點一點的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