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金鵬展翅固然是好,但我一個小女孩家,自然是喜歡蜜蜂啊、蝴蝶啊多,可是又不忍心掃了濬哥哥的興致,一拍手,高興的說:“喜歡啊!喜歡的不得了!”說著,舉起紙鳶原地轉(zhuǎn)了一個圈,大鵬巨大的金色翅膀斯磨著我的衣裙悉悉索索作響。
我揚(yáng)聲高興的說:“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濬哥哥越發(fā)高興,精神似乎也好了起來,站起身子走近我摸摸我的頭,眼神卻又忽的暗了下去,幽幽道:“大鵬展翅,濬哥哥今生不知還有這樣的福分不?”
我拉著他笑笑的安慰道:“濬哥哥說的是什么話?我們現(xiàn)在就去院子里把這大鵬放上天去,這不就展翅高翔了嗎?”
風(fēng)很大,卷起衣袂簌簌的響。
濬哥哥披了一件水銀色暗花斗篷由小廝扶著站在梨花樹下,顯得臉色越發(fā)的慘白暗淡毫無血色。
我在秀兒的幫助下,只聽“嗤啦”一聲,這大鵬便乘風(fēng)而起,越去越高,兀自盤旋在高空,俯視世間萬物。
濬哥哥抬頭追視越飛越高的大鵬,慘淡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如初初盛開的白梨花。
我把線球交給了秀兒,嗖嗖跑了過去,笑道:“濬哥哥笑起來怎么如同梨花般美好?”
濬哥哥微微俯下身來,捏了一下我的鼻尖,含笑道:“小鬼,你才是梨花般的美好呢。”
我一哼鼻子,邊小步跑開邊對他頑皮的擠了個鬼臉,扯過秀兒手上的線球就想把牽引著大鵬的絲線扯斷,卻聽見濬哥哥急忙的阻止:“寧兒,別……”
我回身去看,或許是過于急促,濬哥哥一手摁住胸口,一手掩住嘴不停的咳嗽,仍然在小廝的攙扶下慢慢走向我。
一時間我也慌了手腳,趕忙跑過去扶住他,踮起腳跟想要幫他拭去額角豆大的汗珠。
好一陣子,他才平復(fù)下來,抓著我的手道:“寧兒可知道,有絲線牽絆著的紙鳶是幸福的,因?yàn)樗肋h(yuǎn)不用擔(dān)心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沒有了絲線的牽絆,它才能飛得更高更遠(yuǎn),它才能獲得自由啊?”我眸光閃亮,不解的問。
濬哥哥仰頭望天長嘆一聲,又兀自低下頭去,摸著我的小腦袋,黯然道:“沒有了牽絆,縱使自由了又怎樣?不過是一只游蕩在天空中的野魂,終究有一日,會暗自墜落在塵埃中的。”
濬哥哥的話,我聽著都覺得凄涼,于是笑笑的安慰他道:“濬哥哥不用感嘆。濬哥哥不但有親人可以牽念,還有寧兒可以牽念。濬哥哥就算是紙鳶,也是一只有著好多好多牽念的紙鳶,斷然不會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濬哥哥聽完,果然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淡淡的笑來:“是的,有寧兒在,濬哥哥不會迷失方向的。”說完對著我的腦門輕輕一彈,滿目蒼涼中凝起縷縷憐惜不舍之情。
忽見濬哥哥修長蒼白的手指向遠(yuǎn)處,道:“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寧兒——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