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獨孤風夜闖圓明園,在湖中舟上遇見了一個沉魚落雁的美少女。獨孤風沒還成皇帝的玉佩,反贈給那少女一支玉簫。
回去時,獨孤風一路上有如騰云駕霧一般,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也忘了自己的面具還在那美麗少女的手里。
獨孤風一路御風而行,最后落在一座大宅子的門前,門匾上大書“獨孤醫館”四字。醫館旁另一座大宅子的門匾上大書“獨孤武館”四個大字。這兩座宅子雖各自分開,可院內相通,俱是獨孤風的住所。
獨孤風有兩男兩女四個隨從。一個書童叫做夏侯佩玉,一個劍童叫做夏侯劍鳴;一個侍女喚作上官靜兒,一個侍女喚作上官甜兒。上官靜兒與夏侯佩玉服侍獨孤風的日常起居;上官甜兒與夏侯劍鳴,一個開醫館,一個開武館,以維持家用。
獨孤風對門輕敲三下,院內立即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開門的是一個模樣十分清甜的少女,一見獨孤風便高興地說道:“少爺你回來啦!”聲音清脆甜美。這少女正是上官甜兒。
上官甜兒生于醫藥世家,精通醫理。她從小鼻子特別靈,十歲時,甜兒便可清楚地分辨出擺在她身后三丈處、混在一起的幾十味草藥了。
獨孤風從甜兒面前走過時,甜兒那小巧的鼻子微微一動,便嗅到了獨孤風身上的胭脂味。原來,獨孤風在圓明園抱著陳雨飛奔時,衣服不小心沾到了陳雨臉上的胭脂,獨孤風自己嗅不到,可怎能瞞得過上官甜兒的鼻子呢?
“少爺,你身上的胭脂真香啊!明天也幫我買一盒吧。”上官甜兒說道,話語中還帶著幾分醋意。
獨孤風素知上官甜兒嗅覺極靈,她既然說自己身上有胭脂味,自然是錯不了的。此時獨孤風一心只在湖上所遇少女的身上,一時也想不起自己曾抱著陳雨在圓明園內飛奔。獨孤風心中想道:“甜兒的鼻子越來越靈了,我只不過在船頭與那少女呆了片刻,回來竟能被她聞到身上的胭脂味。”獨孤風一想到湖上那少女,竟變得十分害臊,臉也紅了起來,便匆匆自上官甜兒的面前走過,嘴里含含糊糊地答應了。
院內的大廳里燈火通明,門前站著一個白衣女子,十分清麗,容貌縱比不上獨孤風在舟中所見的少女,也差不了多少。她便是上官靜兒,是上官甜兒的表姐,她們本是當地名門望族里被人伺候的小姐,不知為何竟心甘情愿地伺候起獨孤風來。這次獨孤風出來游歷,她們也跟著一路服侍獨孤風。
上官靜兒見到獨孤風也十分高興,便走上前來和他打招呼。忽然,她秀眉一蹙,從獨孤風的衣服上輕輕拈起一根頭發。那發絲又輕又柔,自然是獨孤風抱著陳雨時留下的。
上官甜兒一見那根頭發,醋意更濃,便來質問獨孤風:“你身上的這根頭發又是從哪買的啊?”
獨孤風心想:“這青絲莫不是湖上那美麗少女的,被風吹到了我的身上。”一念及此,心中竟十分開心。當下一邊伸手去拿,一邊說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那里能買得到呢?這根頭發自然是我的。”
誰知獨孤風的手剛伸出,上官靜兒便把那根頭發扔了,獨孤風滿以為那頭發是湖中少女的,心中覺得十分可惜。
上官甜兒剛想出語反駁,上官靜兒就已說道:“不是。”語氣平和,卻難掩其中的酸意。
上官靜兒從不亂說話,現在既然她說得這么肯定,獨孤風也不好分辯了,只得一言不發,靜靜地等著身邊的兩個醋壇子一齊打破。
上官靜兒先開了口,說道:“少爺,雖然我的鼻子沒有甜兒靈,可我也能聞得出你身上的胭脂是西街胡記胭脂鋪的,掌柜的叫做胡晶晶。”上官靜兒停了停,望了上官甜兒一眼,見她一張俏臉已氣得通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竟似要噴出火來,連她心里那股濃濃的醋味都逸了出來,滿院子都是酸味。獨孤風心里正想著湖上那個少女,也任由上官靜兒冤枉了。
上官靜兒忍住笑意,接著說道:“我常去她家買胭脂,因此一聞就知道了。胡掌柜已經四十多歲了……”聽到這里,上官甜兒才稍稍松了口氣,可心中又想:“不知那個胡什么精的有沒有女兒?”
上官靜兒看了甜兒一眼,繼續說道:“可她看起來還是十分年輕。”上官甜兒一聽,心里又緊張起來了。
上官靜兒看著上官甜兒說道:“聽說經常吃醋的女人容易老些,那胡掌柜想必平時是滴醋不沾的。”這句話是譏諷上官甜兒的。女兒家喜歡以斗嘴為樂,她們倆平日里吵嘴慣了,上官甜兒自然能聽出話里的譏諷之意。
上官甜兒立即回道:“誰說女人吃醋容易老的?醋者,苦酒也。《本草綱目》言其酸、苦、溫、無毒,可治霍亂吐瀉、腳轉筋、癰疽不潰、牙齒疼痛、蜈蚣咬毒、蠼螋尿瘡、湯火傷、乳癰堅硬……”她那小嘴飛快地說著,運用醫學藥理,把醋的功用利害講了一大通,足足講了半個時辰,上官靜兒仔細地聽著,也沒打斷她。獨孤心里想著那個美貌絕倫的少女,眼睛又看著兩個清甜俏麗的美人,就是聽得再久,也不會覺得有絲毫厭煩。獨孤風心中暗暗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多言,否則自己說一句,她們定要回十句,被美人不停地數落,也不是什么好事。
上官靜兒等甜兒說完了,才說道:“那胡掌柜吃不吃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四十多歲還沒有兒女,他丈夫又經常在外拈花惹草,因此她們夫妻的關系很是不好,經常吵鬧。想是今夜她們打將起來,少爺見了,就上前制止。所以,身上沾上了胡記胭脂和她丈夫的頭發。”上官靜兒為了讓上官甜兒釋懷,故意說那頭發是胡掌柜丈夫的。
上官甜兒聽完,醋意全消,臉上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上官靜兒很清楚那根頭發是女子的,她雖一向寬和大度,可心里還是酸酸的。
獨孤風聽上官靜兒說那根頭發是一個喜歡拈花惹草的男人的,想起湖上少女的絕色容顏,心中很不舒服。獨孤風明知上官靜兒是為了幫自己在上官甜兒面前開脫“罪責”,可心中卻在疑問:“靜兒她怎么能這般確定那頭發就是胡掌柜丈夫的。”獨孤風現在不僅腦子有些糊涂,心里更是說不出的難受,對上官靜兒問道:“你怎么知道那頭發就是她丈夫的?”
上官靜兒一聽,心中一怔,暗暗嘆道:“我為了給少爺脫罪,讓甜兒開心,沒想到在自己頭上放了一盆臟水,還被少爺打翻了。”于是對獨孤風說道:“那根頭發上既有胭脂的香味,又有男人的臭味,自然是她丈夫的頭發了。”語氣中有責怪獨孤風的意思。獨孤風聽了這個解釋,心里不知為何竟舒坦多了。
氣味與頭發的事終于解決了,獨孤風便向大廳走去。還未進入大廳,獨孤風就聽到了夏侯劍鳴那如雷般的鼾聲。
大廳的圓桌旁,一個書童打扮的白凈少年正支著頭打瞌睡,忽見眼前多了一個人,立即跳了起來,帶著睡意說道:“少爺你回來啦。”那少年就是獨孤風的書童夏侯佩玉,長得雖不算英俊,可還是眉清目秀的。
上官甜兒在獨孤風身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著說來:“你這次可說對了。”原來,夏侯佩玉早就在打瞌睡了,每次上官甜兒來到大廳,夏侯佩玉都要站起來說道:“少爺你回來啦。”上官甜兒很喜歡笑,見到夏侯佩玉這副模樣,自然覺得有趣極了,因此常常戲弄于他。
夏侯佩玉身旁一人早已睡得趴下了,現在夏侯佩玉正用手使勁推他,好不容易才將他推醒。那人相貌兇惡,一站起來比夏侯佩玉高了大半個頭,此人正是獨孤風的劍童夏侯劍鳴。夏侯劍鳴的睡眼一見獨孤風,忙問了聲好。
獨孤風說道:“你們先去睡吧!劍鳴明天還要教拳,以后晚上你們不用等我回來了。”
夏侯佩玉與夏侯劍鳴應了一聲,便向隔壁的院子走去。兩個院子只隔著一堵墻,墻上開了扇門,以便來往。夏侯佩玉與夏侯劍鳴睡在獨孤武館的院子中,獨孤風與上官靜兒、上官甜兒住在獨孤醫館的院子里。
夏侯佩玉與夏侯劍鳴走后,獨孤風也回房去了。
上官靜兒和上官甜兒一齊跟著獨孤風進了一間很大的屋子。那屋子有四五間普通房間那么大,分為外間和內間。外間是上官靜兒和上官甜兒的寢室,里間是獨孤風的臥房。
上官靜兒幫獨孤風除下身上的夜行衣,卻沒見到那張紫色貓面具,于是問道:“少爺,你的貓面具呢?平時你到睡覺前都舍不得脫的,今日怎么自己脫了下來。”
獨孤風這才回想到,湖上少女摘下他的面具后還沒有還給自己,自己也忘了向她要回來。獨孤風支支吾吾地答道:“可能是丟了吧。”說完,忙去看上官甜兒的臉色。原來,那張貓面具是上官甜兒親手做的。甜兒善妒,為了一點氣味、一根頭發都能跟獨孤風麻煩半天,這下將她親手所制的面具弄丟了,還不知她要怎么樣。因此獨孤風忙去看她的臉色。
還好方才上官靜兒早已讓甜兒的醋意去盡了,而上官甜兒還不知那面具竟在一個比她還漂亮的少女手中,聽見獨孤風說面具弄丟了,便甜甜地說道:“既然面具丟了,那我明天再給你做一個吧。”獨孤風聽了,這才松了一口氣。,上官甜兒也絕非量小之人,別說是一個面具,就算是獨孤風夜遺百金,她也不會在乎的。可有時上官甜兒就會變成小心眼,會為了一股氣味、一根頭發跟獨孤風生氣。獨孤風雖是極聰明之人,卻摸不透上官甜兒的脾氣。
上官靜兒服侍獨孤風入床之后,自己也去外間睡了。獨孤風聞著滿屋子的清香,想著湖上少女的絕代之姿,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圓明園廣寒樓內,一個美麗的少女也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直到將近天明,獨孤風和那少女才漸漸入睡。卻不知是獨孤風飛入了那少女的夢中,還是那少女走入了獨孤風的夢里。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