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獨孤風一眾人等都下了菩提山。他們剛到得山腳下,便望見一輛馬車正從遠處疾馳而來。
馬身漸漸靠近菩提山。獨孤風這才看清,駕馬車的人正是夏侯劍鳴與夏侯佩玉。
夏侯劍鳴與夏侯佩玉一見到獨孤風,趕緊勒住馬頭,未等停穩,便急著跳下車來,也不怕危險。
一位容貌清甜之極的少女自車內走出,正是上官甜兒。
原來,上官甜兒見獨孤風一夜未歸,李玄幫主又領著屠龍幫總舵的弟兄去了宋王江畔,整個京涼山就只剩下上官靜兒、上官甜兒、夏侯佩玉和夏侯劍鳴及一些留守總舵的老弱幫眾。上官靜兒心中雖十分擔憂,可還坐得住。上官甜兒性子較急,吵著、嚷著要夏侯佩玉、夏侯劍鳴帶她去尋獨孤少爺,夏侯弟兄如何拗得過她?再加上這夏侯弟兄本也想去找獨孤風,他們便借了輛馬車,載著上官甜兒趕去菩提山。那上官靜兒本是大家閨秀,做事規規矩矩,得不到獨孤風的號令,她是不會隨便出去的。而上官甜兒雖也是名門之后,可家人對她過于嬌縱,因此上官甜兒知守大節而不拘小禮,這次她吵著鬧著要出去找獨孤風,也不足為怪了。
獨孤風一見上官甜兒,喜出望外。既然有精通醫道的“女神醫”上官甜兒在,那么小腹中劍的呂瑩也絕不會有事了。
獨孤風小心地將呂瑩抱入車中,上官甜兒立即熟練地給她包扎好傷口。獨孤風也不多看,立刻跳下了馬車,他對上官甜兒的醫術一向很有信心。
馬車已調轉了頭。獨孤風還要去救真正的呂華,藍孤芳和李小武也要去幫助屠龍幫的眾好漢。莫子鉅跟獨孤風他們辭了個行,因為按軍師將令,他救出獨孤風之后,便要立即回總舵把守山門。七當家莫子鉅的功夫雖算不得頂尖,可他守寨的本事卻是天下無雙的,屠龍幫京涼山總舵若由他來鎮守,當真是固若金湯,任誰也難以攻下。
夏侯劍鳴沒精打采地走到馬車旁,準備回山。夏侯劍鳴好勇,他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本以為能大打一場,沒想這樣就要回去了,心中自然不快。獨孤風從小跟他一起長大,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
獨孤風叫住了夏侯劍鳴,說道:“劍鳴!咱們初至屠龍幫,深受大恩。你何不跟我一齊去李幫主麾下效力!”夏侯劍鳴一聽,高興地疾步奔走;一眨眼的功夫,早跑到獨孤風的前面去了。獨孤風見他認真勇猛的樣子,又褪不去一身頑童的本性,心中十分歡喜。
就這樣,獨孤風他們四人一起趕赴不遠處的宋王江畔,不提。卻說就在獨孤風三兄弟與“無刀客”王定乾酣斗于山巔的觀音禪院之時,京涼山屠龍幫總舵的眾弟兄們也紛紛殺到了菩提山腳下,擺開陣勢,準備與駐扎在江畔的清兵決一死戰。
屠龍好漢如何布陣?但見,菩提山下,眾大蟲按五行方位排列,盡得生克之理。哪五行?西方之金,東方之木,北方之水,南方之火,中央之土。又依四象之位站定,哪四象?青龍在東,白虎在西,朱雀在南,玄武在北。只見軍師“病諸葛”蘭志南綸巾羽扇,立于中央的戰車上,從容不迫,指揮眾將,當真有幾分諸葛武侯的神采。幫主李玄一馬當先,橫戟陣前,英發雄姿,萬夫不當。李玄右邊,三當家孫和頭戴一張金色的豬面具,手提一條五尺鋼鞭,只待放手廝殺。李玄左邊,五當家商季面如包青天,顏若秦叔寶,手按雙锏,甚是威風。還有那“輕功甲天下”的八當家魏子洞,在后軍壓陣。這便是軍事蘭志南部署的五行四象之陣。
清軍又是如何排兵?但見,宋王江畔,“冥王刀”王安坤統中軍正黃旗、鑲黃旗、正白旗三路人馬,按九宮八卦之法布陣,暗藏無窮變化之道。那陣勢很是嚇人,好似當年巨靈神領兵花果山下,又如高俅率軍水泊之旁。正藍旗為右翼,都統納蘭容川美髯及胸,身背鋼棍,年紀雖已四十上下,然而豐神俊逸,不減當年,頗有神將之概。正紅旗為左翼,都統赫連赤相貌粗丑,赤須散發,提著雙錘,活像剛從地獄里逃出來的惡鬼。
清兵陣中,正紅旗都統赫連赤性如烈火,當先出馬,朝著李玄陣中大聲喝罵:“爾等亂臣賊子,誰來第一個領死!”赫連赤一語未畢,李玄陣中飛出一匹黃驃馬來,馬上那人厲聲喝道:“無恥韃子,看我取你狗命!”此人正是屠龍幫五當家“黑面秦瓊”商季。
赫連赤的雙錘迎上了商季的雙锏。這兩人正是對手,一個鐵錘沉猛,一個锏法精熟,他二人錘來锏往,斗了三十余回合,仍是難分高下。清兵陣中,一個小校有心要爭功,他便暗暗彎弓搭箭,對準商季的面門,放了一枝冷箭。李玄、孫和他們只顧關心著商季與赫連赤的打斗,都沒留意到那個放暗箭的賊將。商季正與赫連赤酣戰之時,突然一枝快箭向他頭盔直射而來。商季急忙扭頭,躲過了這枝箭;不愧是屠龍幫的第五條好漢,果然本領高強!可商季沒料到,那小校竟會放連珠箭!第一箭剛過,第二箭又至。商季此刻已避無可避,只得揮锏撥開那第二枝冷箭。赫連赤也是武術名家,他一見到對手露了破綻,如何肯放過。就在商季揮锏撥箭之時,赫連赤的重錘也砸向了商季的肩頭。那赫連赤的力氣也實在太大,商季著了那一下重錘,吃痛不過,跌下馬來。
孫和又急又怒,忙拍馬上前,要救商季。李玄圓睜怒目,要把那個放暗箭的小人給揪出來。清兵陣中的那個小校還沒來得及把弓放下,臉上滿是得意之色,只等著邀功請賞。李玄目如蒼鷹,一眼便望見了那個放箭之人。李玄取過箭來,拉滿弓。破風聲響時,一枝竹箭流星般地沖入清軍陣內,把那正在洋洋自得的小校連人帶甲戳了一個透明窟窿。竹箭勁道極強,余勁將那小校的尸體帶出了數尺。箭穿胸而過,其勢仍未盡,在六軍陣中沖殺著,竹箭所至處,清兵盡披靡。一枝箭小小的竹箭,竟令清軍死傷十數人!
卻說赫連赤見商季落馬,揮動鐵錘,就要往商季的天靈蓋上打去。忽然,一匹肥肥胖胖的大黑馬沖到了赫連赤的面前,大黑馬上那人只一揮鞭,就把赫連赤的鐵錘給打飛了。赫連赤虎口開裂,手臂顫抖,吃驚地望著黑馬上那人。赫連赤任正紅旗都統十余年,對部下極其嚴厲,他經常斥責打罵那些那不穩自己兵刃的士兵。可現在,他自己也拿不穩武器了;他在那雙鐵錘上下了幾十年的苦功,今日卻被一個戴著金豬面具的怪人一招打掉了自己的兵器!
那個只用一招就打掉赫連赤兵器的人,正是屠龍幫三當家孫和。孫和救起地上的商季,又將商季小心地放在黃驃駒的馬背上。那黃馬頗有靈性,也不用他人驅使,背著自己的主人就朝李玄陣中跑去。孫和揮鞭又使了一招,便聽見了鐵錘和鐵錘主人落地的聲音。赫連赤的座騎嚇得四處亂跑,也不管自己的主人了。赫連赤倒在地上,羞愧難當。他身為都統,率領正紅旗精兵,自己卻在一招之間敗陣,受辱且不說,清軍的士氣也大大受挫。只見孫和一把抓起馬下的赫連赤,舉過頭頂,如鷹提雛。一時間,李玄陣中的好漢盡皆喝采。
這下可惹惱了正藍旗都統納蘭容川。納蘭容川提鋼棍,縱白馬,飛奔到了陣前。孫和一見到納蘭容川,也立刻長了精神,他丟開赫連赤,提鞭便與納蘭容川戰作一處。孫和在第二次劫法場之時,與納蘭容川大戰百余回合不分勝敗;今日孫和見了這個對頭,如何肯放手。二人兵器一交上手,便有如兩股颶風飛旋,一時斗得難解難分。實在不知,普天之下還有誰能將這兩條正在惡戰之中的大蟲分開?
可現在,孫和與納蘭容川居然被人給輕易地隔開了。分隔這兩條大蟲的,是兩柄鐵戟;鐵戟的主人,正是李玄。李玄對孫和道:“這條清狗,由我來對付!”這李玄乃不世毫俠,此時親自上陣,絕不是怕孫和搶了他幫主的風頭;而是因為,那正藍旗都統納蘭容川乃屠龍幫頭號死敵。十余年來,納蘭容川剿殺的屠龍好漢不計其數;更讓屠龍幫眾氣憤的,還是他曾燒了總舵天樞堂這一重要據點,殺了堂主藍宗堯一門。李玄極重義氣,今日見到仇人,怎么不想親手給自家兄弟報仇?
孫和與赫連赤各自回陣不提。只見李玄居然把他那兩柄足以縱橫天下的鐵戟放回了背后的豹皮囊內,接著李玄大喝一聲:“拿木棍來!”一名屠龍幫眾飛快地遞來了一根歪歪斜斜、又細又短的木棍。李玄接過木棍,以棍指著納蘭容川的鼻子道:“你就是滿狗那破八旗的頭子,納蘭容川?”
納蘭容川正色道:“本將是大清國正藍旗都統納蘭容川。敢問閣下,可是名震九州的李玄幫主?”
李玄一聽,對方果然就是自己的大仇人,直恨得牙癢,喝道:“灑家正是李玄!我屠龍幫的藍副幫主,可是你殺的?”李玄已經在跟納蘭容川算帳了。
納蘭容川明知自己不敵李玄,仍不卑不亢地說道:“亂臣賊子,自然該死。”其實這話是在說屠龍幫犯上作亂,不僅那二當家藍宗堯該死,你幫主李玄更是該死!
李玄大怒,喝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竟敢這般欺侮我屠龍幫!”說完,李玄手中的木棍便有如蒼龍出洞,直戳納蘭容川的喉頭。
納蘭容川的鋼棍也立即化作一片光幕,護住自己周身大穴,以防李玄那凌厲至極的棍法。二將戰不數合,一人忽然賣了個破綻,跳出圈子,停手不打了。
卻不知那先停手之人是誰,李玄今日又能否手刃仇敵,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