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佳人呂氏,一舞劍器動四方。呂瑩匕首舞動,有若姮娥素手撥羿弓,頃刻九日落九天,須臾七星隕七池。匕首如練,凝四海之清光;劍風帶霜,收雷霆之震怒。紅袖芬芳,一劍驚鴻;花間黯然,七仙失色。“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边@正是《公孫大娘舞劍器》劍譜上的絕學。
呂瑩人劍雙絕,容顏、劍術俱是美到了極點。若是有人在見過呂瑩出劍之后、還能動手的,那這個人十有七八都不是男人。
司徒劍鋒絕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可他的催命劍依然能出手,而且每一劍都恰好擋住了呂瑩手中匕首的去路。司徒劍鋒的眼中只有他的劍,就算他眼中看的是呂瑩,他心中現出的也是花蝴蝶的容顏。
呂瑩的劍法是好看,玉劍舞動,美麗絕倫;可若是要殺人,她比起那“無常老爺”司徒劍鋒來,還是遠遠不及的。呂瑩一連刺出十多劍,都被司徒劍鋒輕易地接住了。
花蝴蝶滿以為自己早已封住了呂瑩的穴道,熟料她的手段在看似嬌小柔弱的呂瑩面前,竟會變得有如孩童的伎倆一般!花蝴蝶如何肯咽得下這口氣?她又如何能容得下司徒劍鋒與呂瑩交手?
兩條彩袖若流云,分卷呂瑩的右手腕和腰腹。呂瑩渾身柔若無骨,兩條破袖子又如何能卷得住呂瑩那水一般的身子?呂瑩以柔克柔,款扭腰肢,早避開了一條彩袖;她玉手巧翻處,將纖指輕輕一引,又把那另一條彩袖上的陰柔勁道給化去了。此時的花蝴蝶之于呂瑩,便如丑雛之于飛凰,世間事物之美,莫過于呂瑩方才之動作。若非司徒劍鋒意志足夠堅定、極能把持得住,恐怕也要揮劍去幫助呂瑩、朝自己人的頭上砍去了。
花蝴蝶一招未得手,立即彩袖再舞,往呂瑩身上卷去。花蝴蝶成為一代名女劍客之時,呂瑩還是個不會拿劍的小女孩;花蝴蝶雖投身名師門下、又比呂瑩多練了近十年的功夫,可她那點微末的資質如何能及得上呂瑩之萬一,花蝴蝶那幾下子花招又如何能傷得了呂瑩分毫?
呂瑩不知花蝴蝶的底細,又未見過她行兇傷人;呂瑩心腸極好,根本就未打算要傷花蝴蝶,只求將其逼退,自己好騰出手來對付那“采?花蜂”。只見呂瑩玉手一翻,手中已多出了三把小玉劍。呂瑩倒轉玉劍,將木制的劍柄對著花蝴蝶;她把小劍往前輕輕一送,三把飛劍便順著彩袖分打花蝴蝶上、中、下三處穴道。
司徒劍鋒不知呂瑩無心對付花蝴蝶。他一見了花蝴蝶有“難”,哪還有閑心去管“采?花蜂”那種死有余辜小雜碎的死活。司徒劍鋒長劍出鞘,呂瑩那三把小玉劍剛飛出寸許,已被對手盡數撥落。普天之下,除了“沒羽飛將”二月楓,還有誰的暗器能飛出司徒劍鋒的快劍?呂瑩那只小手自然也是沒有這個本事的。
司徒劍鋒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可他方才望著花蝴蝶之時,緊張驚憂之色竟然溢于言表。司徒劍鋒對花蝴蝶的關心程度顯然要遠甚于他對“采?花蜂”的庇護,這是連傻子都瞧得出來的;呂瑩對男女之情雖不甚知曉,她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也是能隱隱感覺出來的。呂瑩,天下第一女俠,才智無雙,她得了這一破綻,也只能算是那只“采?花蜂”運氣不好了,今日命里該絕。
呂瑩的劍可比花蝴蝶的彩袖快多了。那花蝴蝶的彩袖尚未及收回,呂瑩的匕首已沿著彩帶飛出,直逼花蝴蝶的咽喉。忽而匕首一化為六,分刺花蝴蝶身上的六處死穴。
關心則亂,司徒劍鋒本已將及劍術之巔峰,可現在竟未能瞧出呂瑩那一招六式只是虛招??v使司徒劍鋒能瞧破呂瑩的虛實,他也絕不敢拿花蝴蝶的性命來冒險。
司徒劍鋒手中長劍已經離鞘。既然催命劍已出鞘,豈有接不住呂瑩匕首之理?一招六式,在司徒劍鋒眼中,不過是小孩子的兒戲罷了。
一劍六影,劍影橫飛。六對劍影相交,竟不聞金鐵之聲!司徒劍鋒六劍連出,他每揮一劍,都覺劍下一空,司徒劍鋒心中暗叫“不妙”!司徒劍鋒害怕花蝴蝶受傷,出劍已盡出全力。他那劍快如閃電,劍一出鞘,便是司徒劍鋒自己,也收束不住。司徒劍鋒,一代劍術高手,今日丟佩劍于那武功深不可測、更在張太虛之上的黑袍老者手下,也就罷了;可他竟連呂瑩這樣一個小姑娘的虛招都未能看出,實在是大失顏面!
劍影之中,一把白玉小劍如流星般飛出。劍尖正對著“采?花蜂”的咽喉。
白玉小劍穿喉而過,“采?花蜂”登時斃命。這個喪盡天良的小雜碎作惡多端,而他竟能死在呂瑩這樣的絕色美人手下!真是教他這樣的大惡人死了都要笑醒。
洛伯灃、祝侯烽的武功雖高,可出手也難及呂瑩的小飛劍快。二月楓接暗器的本事可是一絕,怎奈他距那“采?花蜂”太遠,實在不及出手相救。
“天下第一殺手”司徒劍鋒,他保人的本事,可遠遠比不上他殺人的本事。
“死得好!”那云里峰冷“哼”一聲,罵道。
“你說什么!他怎么說也是你師弟!”祝侯烽聞得云里峰這般咒罵自己的師弟,怒道。
“我沒有他這……”云里峰剛吼到一半,便被一個威嚴的聲音給喝止住了。
“都是自家師兄弟,別吵了!”洛伯灃的話中難掩其內心的悲傷。物傷其類,畢竟師兄弟一場,就算那“采?花蜂”再不是東西,洛伯灃跟他的那份兄弟情總是割舍不掉的。
官府以法治民,規矩天下;俠士以義救民,服務人民。何為江湖?俠客仗劍,做那些高高在上而又至卑至賤的昏君貪官該做而未做之事,補救那些狗一般東西做錯的地方,天下為公,服務人民,這便是俠客們的江湖,也是百姓眼中的江湖。待得什么時候,官府成了能服務天下人民的官府,也便不會再有江湖了!烏托邦何來的江湖?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些政府當權者是絕不會似前朝狗皇帝一般,打著人民的旗號奪取了天下,屁股還未穩,隨即便以極快的速度變質腐爛,早忘了自己已從“小”人民變成了“大”公仆,只將那全天下的百姓都視作自己胯下的牛馬,開始了打著人民的旗號欺壓人民的“正途”。作為一個合格的公仆,一個個定都是全心全意為主人百姓服務的好“管家”;那時的政府官員,站在自己真正主人頭上欺壓自己主人的事是決計不可能發生的!至少,這在筆頭上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那個時代,人民的公仆,又豈會做出半分對不起人民的事來!這大概……應該是不會說錯的?當然……也許不會錯?若是那花間酒樓的大看官們聞見了這句話,不知是否會樂得要笑死過去?啊哈、哈、哈、哈……
“你走吧!”司徒劍鋒對呂瑩冷冷說道。
洛伯灃、祝侯烽和二月楓等人盡皆愕然。
“不行!”花蝴蝶急怒道,話中滿是醋意。
“你有本事,可以攔住她。”司徒劍鋒收劍,冷冷道。他每次與花蝴蝶說話之時,總是冷得極不自然,那是一種暖暖的冷意,可教人嗅到那冷意中的苦味。
司徒劍鋒雖是新敗,又連自己師弟的性命都保不?。豢伤灰呙鼊υ谑?,除了那黑袍老者與南宮離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外,放眼天下,試問還有誰人敢與之爭鋒?如今那黑袍老者已離去,司徒劍鋒既要放人走,還有誰有能力攔阻?
“你……”花蝴蝶紅著臉盯著司徒劍鋒,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這些狗東西也可以滾!”司徒劍鋒望著自己的劍鞘,冷冷喝道,“快滾!”
那龍面公子也是極能忍、能極狠之人,他的武力是絕不可與司徒劍鋒相抗的,他很識時務,站著頓了頓,便瀟灑地轉身走了。龍面公子一動,他身后那四大高手也隨即緊貼著他的腳后跟走了。那龍面公子雖一語不發,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那從脊背里發出的沖天怨怒之氣。
“你不該惹他的!”花蝴蝶似已忘了方才的不快,竟拿出賢妻良母的樣兒來,柔聲對司徒劍鋒勸道。
花蝴蝶忽又想起她自己已為人婦,哀怨地望了望司徒劍鋒,嘆了口氣,獨自離去了。
筵席猶在,可主人已離場,那幫戴著豬狗面具的“大人物”客人們也只好很識趣地走了。
“豬狗”紛紛散去,看臺已空。呂瑩走到那些被“采?花蜂”擄來的無辜少女面前,親切地拉起一名少女的手,柔聲道:“咱們走!”
那些少女哪見過這般的場面,早嚇壞了。她們見呂瑩武藝高強,人漂亮得好似那月宮中的嫦娥,又如那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她們只若抓住了一條救命的白練,把自己的安危都托付給了呂瑩。
洛伯灃兄弟、祝侯烽、云里峰、見血封和二月楓等一干絕頂高手只在一旁看著,他們礙于司徒劍鋒的顏面與手段,都未出手攔阻。待得呂瑩她們離去后,洛伯灃與祝侯烽帶頭安葬了他們師弟“采?花蜂”的尸體。
“她們人呢!”花蝴蝶忽然好似發了瘋一般,又沖回到花間樓內,驚聲呼道。
“走了?!彼就絼︿h答道。見了花蝴蝶這個瘋樣子,他們師兄弟中也只有司徒劍鋒一人敢答她的話了。
“她可是咱師父點名要的人!你居然放走了她!我剛才都被你……被你們氣糊涂了!”花蝴蝶又氣又急地道,“你們這一群大男人,一個個在江湖上的名號那么響,都是干什么吃的?連一個小姑娘都看不??!”
花蝴蝶一邊說,一邊使出她那身極是不弱的輕功飛身出門去了。她那些師兄弟自覺失職有愧,又怕那花蝴蝶有失,都紛紛跟了出去。
桃林六花陣,呂瑩自是識得的??蓞维撋碓陉囍校^“當局者迷”,而那由張太虛親手布置的桃林六花陣又實在是奧妙非凡、變化無窮,呂瑩帶著那群少女行了半日,破了好些個機關,也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可還是身置迷陣中,無法離陣。
原來,張太虛他那“桃林六花陣”是陣中有陣,大的六花陣之中還套有小的六花陣,猶如太極,生生不息,變化莫測。有的又非六花陣,而是五梅陣,張太虛故意將其布置得好似六花陣一般,旁人若在此陣之中仍以破六花陣的方法解之,要想出陣,可就萬難了。所幸呂瑩曾隨她師父用心學習陣法,再加上她天資聰穎,她倒并未錯解了五梅陣,只是一時還未能走出那大的六花陣。
柳暗花明,迎面而來的不是世外桃源里小村莊。
八個美艷的婦人抬著一頂金色大轎,正往呂瑩她們的方向走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