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屠龍幫幫主李玄問計于七當家莫子鉅,只見莫子鉅猶豫了會兒,這才緩緩道來:“幫主,依兄弟愚見,幫主與魏八弟、小武賢侄,可率領中軍三千人馬,直取那先鋒官所在的‘蛇頭’,其‘七寸’之處乃是此陣樞紐,先斬了那捧旗的兵卒,教清狗韃子自亂了陣腳。再遣兩個頭領,分率二軍各兩千人馬,分自左右的林子迂回至清狗韃子的陣后,從后軍沖殺,教其首尾不能相應,那‘一字半蛇’便不能成陣。只是那密林之中不聞啼鳥,兩側恐有伏兵,此舉須冒大險,不知哪兩位頭領愿往?”七當家莫子鉅欲派出兩路奇兵牽制住后軍,令其陣形無法發動;此舉雖極冒險,可對方的兵力十數倍于己,軍師又不在,此刻屠龍幫上下更無再好的計策,只得行此計以求鉗住清軍的“一字半蛇”。
“我愿往!”藍孤芳應道,“我的劍絕不會向著清狗韃子!”
那五當家商季聞得此言,心中又為方才之事氣惱,他也不甘落后,喊道:“我愿為!”
“好!你們兩個一老一少,都是我屠龍幫的大英雄,灑家佩服!此刻咱們屠龍幫就數你二人的武藝最精、行事最細,此事非你二人不能為!”李玄道。
莫子鉅對二人道:“正合我意。只是弟兄們行軍至那密林處,必要十分當心!”
“好!眾家兄弟,咱們依七當家的計策,上陣殺敵!來,上酒!哈哈哈哈……”李玄縱聲長嘯,大笑道。
屠龍幫群豪個個提壇便飲,談笑如飲匈奴血,睥睨三軍,笑傲八旗;壯志凌霄漢,揮刀處,便要殺敵共餐胡虜肉。
一通鼓,馬鳴如龍吟,駿馬飛蹄,揚卷萬丈煙塵。人如虎,眾屠龍好漢氣吞萬里。李玄提一桿方天畫戟,一馬當先,好似天神,直取清營的先鋒官。戰場不比江湖,再兼仇人見面,李玄更不留情,兩馬相交,李玄一戟橫掃,便欲斬下那先鋒官孛兒只斤拔都的首級。那孛兒只斤拔都見了這萬鈞雷霆般的聲勢,先自吃了一驚,忙揮起金鏜招架;可他一碰著李玄的鐵戟,已被震麻了半邊身子。就這樣一擋,李玄的鐵戟便偏了開去,只連發帶皮削過那孛兒只斤拔都的頭頂,疼得那番將哇哇直叫。那先鋒官竟躲過了無數中原黑道高手都躲不開去的一戟!李玄心中也暗暗驚嘆:“不想這狗韃子手段竟如此了得!難怪灑家那何兄弟會敗于其手!先饒了他的狗命,灑家待會兒再來收拾這狗韃子!”
李玄也不理會那孛兒只斤拔都,只管縱馬,奔著那帥旗而去。那捧將旗的兵卒何曾見過李玄這般神勇的人物,早自驚倒了。李玄抬手一戟,便將那兵卒揮作兩段;再一戟,早折了那清軍帥旗,清兵立時大亂。
“咱們屠龍幫的弟兄們,清狗韃子的狗旗已斷,灑家同你們一起屠狗殺韃子!哈哈哈哈……”屠龍幫的好漢聞得李玄言語,莫不歡欣鼓舞,軍心大振。
旗雖倒,軍雖亂,可那清軍人數實在太多,眾屠龍好漢還是戰得十分吃力。李玄欲再回頭斬了那孛兒只斤拔都,那先鋒官卻早已被人海給沖得遠了。
“你這狗韃子!便是你害了何舵主的性命!看你爺爺親自來送你上黃泉路!哈哈哈哈……”屠龍幫八當家魏子洞正好碰著了那孛兒只斤拔都,大喜道。那孛兒只斤拔都一招間便被李玄削去了一層頭皮,心中正自惱火,金鏜殺人,他一肚子氣哪里發泄得了。那孛兒只斤拔都不通漢話,也不曉那魏子洞說了什么,揮舞起金鏜便要與他廝殺。
只見孛兒只斤拔都身長一丈,臉如彪豹,面若涂金,嘴似雷公,虎背熊腰,煞是威風,不愧是草原第一條好漢,蒙古第一名勇士;其座下白毛獅子十分雄壯,吼聲處,凡馬皆驚。與孛兒只斤拔都三招一過,魏子洞胯下戰馬未怯、力未怯,自己的心兒已先怯了。
“魏叔叔!”
刀來鏜往,魏子洞與孛兒只斤拔都二人轉眼已斗了十多回合。這時魏子洞忽聞得李小武的聲音,頓時便來了精神,手下又殺得歡了。
兩馬一獅,魏子洞、李小武與那孛兒只斤拔都三人戰作一處,轉燈兒般廝殺了好一陣。這三人正是對手,戰過了八十回合,兀自是難分勝敗。
屠龍幫二當家蘭孤芳率左軍入林,聞得一聲炮響,斜刺里殺出一彪人馬,清軍搖旗吶喊,只見敵軍旗上大書“龍驤將軍萬凡”六字。“銅錘將軍”萬凡,乃是老皇爺愛新覺羅帳下三大軍官里的頭一名將軍,年紀最長,與任青、狄復合稱“萬人敵”,有萬夫不當之勇,十分厲害。藍劍、銅錘,藍孤芳與那萬凡戰了二十余合,不分勝敗,忙大聲道:“眾位兄弟莫要管我,沖殺出去,依七當家的計策行事!”
京涼山五當家商季率右軍穿山,聽得一聲炮響,斜刺里也殺出一彪人馬,旗兵擂鼓生威,只見敵兵旗上大書“虎翼將軍任青”六字。“鐵錘將軍”任青,乃是老皇爺愛新覺羅帳下三大軍官里的第二名將軍,年紀為次,與萬凡、狄復合稱“萬人敵”,有萬夫不當之勇,非常了得。雙锏、鐵錘,商季與那任青斗了二十余回合,難見輸贏,急大喊道:“眾家弟兄休要管我,沖殺過去,按莫堂主的計略屠狗!”
屠龍幫左右兩軍的四千名好漢糾纏著清兵中軍的左右兩翼人馬,那龍驤、虎翼二將的二十萬兵馬也不得呼應中軍。屠龍好漢浴血奮戰,約只有兩百余位武藝較精深的高手沖破伏擊,迂回至清兵的后軍大營,只可惜百條好漢實在難撼萬人大營。莫子鉅今日頭一次當軍師,謀劃雖好,可終究只是紙上談兵,實際情況并不如其預料的那般理想。
清軍人多勢眾,一時占盡了便宜。那老皇爺愛新覺羅玄武坐鎮中軍,身邊盡是精兵強將。老皇爺親自舞動一對銀錘,屠龍好漢挨著死、沾著亡,須臾死傷殆盡,一時間碧血橫飛黯天地,滿漢恩仇傷乾坤。
“老清狗韃子!休要傷我兄弟!”清兵中軍處忽地暴起一聲驚雷,一個天神般的人物口吐霹靂,震驚百里。方天畫戟驚天地,北國大俠泣鬼神,這人不是李玄是誰!
“來人是誰!”老皇爺見李玄竟能在百萬軍中有如虎入羊群,大驚問道。
“灑家屠龍幫李玄。你又是誰?”李玄回道。
李玄見那老皇爺愛新覺羅玄武美髯灑銀光,長須落白雪;一頭鶴發過腰,兩道白眉垂肩;老目暴精光萬丈而虎威畢露,雙耳聽宇宙千里而驥志自藏;躬身似龍,行動若虎;上應天星計都一顆,下鎮江山勇士無雙;調度千軍,有如開國攝政王爺;力敵萬人,渾似前朝少保將軍。中原地不過二三敵手,滿洲國當數一二人物。
“本王乃是大清圣祖皇帝族弟、當朝皇叔愛新覺羅玄武!你李玄的名頭,本王可是聽得久了!想不到那老反賊黃中麒死了,卻又出了你這個大反賊李玄!實在是可恨之極!本王問你,你這屠龍幫的幫主,比起那漢人吳三桂又如何?”那愛新覺羅玄武道,他的漢話說得很是生硬。
李玄聞得那老皇爺辱罵屠龍幫老幫主,大怒:“哼!老清狗韃子,老豬狗吳三桂!你們一個是欺壓百姓的清狗,一個是賣主求榮的走狗!灑家怎么比!你這老清狗韃子辱我屠龍幫、殺我屠龍好漢,灑家便來送你歸西!”言畢,李玄手中的方天畫戟已化作了一條飛龍,直取那老皇爺。
那老皇爺愛新覺羅玄武收了銀錘,取出那根可上打昏君、下斃佞臣的囚龍金棍,也對李玄怒道:“當真是天生的反賊骨頭!”滿洲人人皆道“漢賊”李玄武藝天下第一,那老皇爺口中雖怒罵著,手下也絲毫不敢怠慢。
方天畫戟,囚龍金棍。屠龍幫主李玄,清朝皇爺愛新覺羅玄武。這二人的武藝一般無二,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二人戟來棍往,已戰了一百余合,兀自勝敗難分。
屠龍好漢個個藝高人膽大,八旗清兵人人弓強馬嫻熟。自未時至酉時,屠龍幫好漢已與清軍旗兵廝殺了兩個時辰,互有傷亡。兩軍將士皆殺得疲了,雙方各自鳴金收兵。
李玄回得寨來,只見二當藍孤芳血染征袍,四當家李小武血污滿面,五當家商季身中箭矢,八當家魏子洞左臂受了刀傷;點視人馬,已折了千余名屠龍好漢,滿山的弟兄、除大當家李玄外,盡皆帶傷。李玄見了,大是不忍。
一時山岳傾倒,只見李玄拜倒在二當家的身前慚道:“孤芳賢侄,都是灑家不聽你言語,這才害了那上千名好兄弟的性命,誤了這滿山的弟兄!灑家有罪!”
藍孤芳、商季等當家忙側身扶起,對李玄道:“戰為兇器,難免傷亡,古今皆然。咱們屠龍好漢驅逐韃虜,甘灑碧血,個個死傷得其所,幫主何罪!弟兄們為國民而死,死得頂天立地!咱們也不必過于悲傷。”
正說間,一名小頭領來報:“報告幫主,七當家莫子鉅前來請罪!”
莫子鉅入得聚義廳來,見了這滿堂的死傷兄弟,只慚愧地投身體于地,叩拜各位屠龍好漢以謝罪:“我莫子鉅無能,胡亂指揮,這才害了眾家兄弟!望幫主與商堂主責罰!”
李玄、商季等攙起莫子鉅道:“兄弟無罪!天下不如意之事十居其九,豈能盡如人意?咱們弟兄依了你的計策,雖不曾破得清狗韃子的陣,卻也保存了咱們絕大部分好漢的性命!否則那清狗數十倍于我屠龍兄弟,咱們今日一戰未必能留得青山、保得反清薪火!再者說,七弟你一夫當關,守得我京涼山屠龍幫總舵固若金湯,居功至偉,乃是此戰第一功臣!更何來有罪之理!”
又有東、西二寨的頭領來報:“報告幫主,依軍師將令,莫七當家率領我等挖掘護寨河,現已竣工,特此來報!”
“好!軍師、莫七當家與你們東、西二寨的眾兄弟功不可沒!”李玄道,“軍師不在山上,咱們行事起來還真不好辦!這樣,屠龍幫總舵七當家莫子鉅聽令!”
“屬下在!”莫子鉅應道。
“即日起,莫七當家便是咱們京涼山的副軍師,同蘭軍師一同掌管軍情機密,參贊軍務!”
此令一出,眾皆叫好。莫子鉅推脫不得,只得受了這副軍師之銜。
副軍師莫子鉅與二當家藍孤芳同道:“為今之計,方有請得咱們蘭軍師上山,方能破那清狗韃子的惡陣!幫主以為如何?”
李玄也道:“此語正合我意!那就有勞莫副軍師守寨,其他兄弟可安心歇息!等兄弟們先養了傷,再請二當家藍孤芳與四當家李小武為第一路,去蘭芳齋請軍師上山;八當家魏子洞為第二路,合后接應,以策萬全!好,兄弟們都散去歇息吧!”
這一回,便是京涼山眾好漢一戰清廷老皇爺。大敵當前,卻不知京涼山屠龍幫總舵的軍師蘭志南究竟去了何方,如何運籌帷幄?而那老皇爺愛新覺羅玄武帳下將才無雙、勇冠三軍的第三名大將——武曲將軍狄復又為何遲遲不出現?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