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這一段時間的陰雨,弄壞了所有人的心情。曼兒的商場也有了些許的冷落。
中午時分,雨停了下來,空氣里散發著股股潮氣里的清新,曼兒站在窗前,抬眼望去,天的一邊升起一道不很清晰的彩虹,在陽光的映襯下,柔美得像一位沐浴而出的妙齡少女,使人遐思飛揚,想象一種心之渴望的意境。一縷微風悄然進窗,在玫瑰花盆的一角落戶,就如一句貼心的耳語,那早上新開的粉色花瓣便羞澀出淡淡的幽香,曼兒幾天里少有的笑容舒展開來,她拿起一片軟布,在玫瑰花的葉脈上擦拭著浮塵,仿佛要將一顆愛心融入進去,沉醉一種難得的舒緩寧靜的心情。
手機響起,曼兒回身在老板桌上拿起來看著電話號碼,屏幕顯示一鳴的媽媽,她說要帶兒子到南方去打工賺錢,自己在那邊活得艱難。
“你不是嫁了丈夫了嗎?”曼兒沒好氣的問道。
“可是他非賭即喝,我沒有別的辦法,我想過了,我兒子學習也不好,他遲早要到我身邊的,莫不如讓他早點過來鍛煉一下謀生的能力。”那邊說得理直氣壯,好像是一個媽媽正在為兒子鋪上人生的坦途似的那么安然。
“你也是母親啊,孩子高中還沒畢業,你就想讓他出去賺錢?毀了他一生?”曼兒情緒有些激動,聲音里摻進了自己的不滿。
“瞧瞧你說的,多難聽!念在你幫我帶他幾年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我是親媽!我還不是什么都替他考慮?現在南方這里的工作很好找的,另外呢,我也不想再拖累你了,欠你太多,他爸爸又不在了,我可沒有能力去還這個人情。”
曼兒沒有聽她講完,掛了電話,她躺倒在寬大的椅子上,剛剛的好心情被徹底破壞了,顫抖的手燃起一根煙,她將自己深陷在煙霧里,一鳴的白皙英俊的臉龐在眼前晃來晃去,她絕不會放任那個女人胡來的,縱使她是一鳴的親媽,那又怎么樣!
幾天后的一個午后,那個一鳴的母親,居然從南方飛回來了,而這當關頭,恰恰趕上了曼兒去學校探望一鳴和兒子麒麒,曼兒見到一鳴的同時,也見到了這個失職的母親。
四目相對,曼兒沒有說話,她冷冷地盯著這個體態又有些微胖的女人。
一鳴面色有些為難,他看了曼兒一眼,然后低下頭,長睫毛下的兩只眼睛盯著地面,口里小聲嘟囔著:“阿姨,我媽來了。”
“我看見了。”曼兒拍了一下比自己要高出半頭的一鳴的肩膀,她已經抑制不住心頭的怒火,她懶得和這個母親說下一句哪怕很短的話兒,她想一把拉過一鳴,她可不允許這個孩子去隨她那不負責任的親媽去什么南方西方的,可是,她萬萬沒想到,一鳴輕輕擺脫掉她欲拉他的那雙手,低著頭,跟著他的親媽頭也不回地走了。只有那個女人,回頭帶著一絲狡黠的笑,仿佛勝利者的姿態,毫無一點良知地連句謝謝都沒扔下。
曼兒呆呆地望著一鳴的背影,她將他當成自己的兒子教育了三年,她已經在他身上傾注了無法割舍的感情,一鳴被帶走,她有著割肉一般的疼痛!
難道?那個女人是有意在曼兒的人生安排這段疼痛?曼兒突然明白了,黃賀生前對自己的那片情意一直被這個女人耿耿于懷的,原來,不是所有的善良都能感化得了良知的。曼兒覺得這一刻自己就像個傻瓜,十足的傻瓜。
一種無法言表的委屈在曼兒的心底又一次升騰,她在腦海中過濾著這些年來生意場上的智與勇的較量,情感歷程里真與假的得到與失去,仿佛在一張張偽善的面孔后面,她看到了及其相似的猙獰,這一刻她似乎才意識到:過分的善良在這個世界是不是一種最最弱智的悲哀?
又一片烏云拂過頭頂,一絲涼氣伴隨著遙遠慢慢而至的滾滾雷聲,一場更大的雨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