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咄咄逼人,如果不是早就很清楚他盛名在外,我當時幾乎就要真的以為他的確是很喜歡我的了。他那么窮追不舍,那么深情地對我說:“上陽,你不是喜歡草原,喜歡策馬奔騰的快感,喜歡格桑花么?跟我走,這一切我統統都能給你。”
我迷惘的看著華燈下豐神俊朗,氣度翩翩的完顏千索,覺得他說的這一切是多么的打動我心,只是怎么說呢,人不對,他非我所愛,即使我現在不恨他,也不能保證永遠都不會找他尋仇,他殺了我愛的韓阿沚,我想我也許永遠都無法釋懷。
他說:“你喜歡哪兒就去哪兒,草原的每一處肌膚,每一株青稞,陽光能直射到的所有地方都是我的領土,也就是你的家。”
他說的將來那么美,甚至比我聽過的任何故事都還要美些。我一下子就被他給堵住了,他是故意的,我死抿著唇,久久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無論再怎么情勢所迫,情非得已,我都說不出:“我要給夜星辰當側妃”這種話來,這關乎我的尊嚴,也和我們程府的顏面戚戚相關。
直到夜星辰那個人如王子一般,身后彩云繚繞地出現在我的牢籠之外,救我于水火時,我的天空才終于開始又生出色彩來。和韓阿沚不同,夜星辰除了給過我傷痛以外,也曾成全過我一直夢寐以求的童話故事。他像童話故事里的王子一般垂青過我這個披著公主外袍的的灰姑娘,所以他才能一直存在于我后來的所有回憶里,淡淡存在,輕輕叫囂吧。
我記得當時他淡淡地說:“和湯家千金的婚事只是個小小的誤會”,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這個人,竟然為了我背棄了他的新娘,我知道這也許也不是愛情,也許這只和政治利益有關,可是我依然很感動,我想說:都現在這個時候了,名分我不苛求,可是不必了,這個人他搶先一步,告訴我他不愿意趁火打劫,他依然愿意給我能配得上程家千金的一切;他溫柔地拉起我,寵溺地當著眾人的面,用他那無比好看的食指撫我的額頭;他摟著我,淡淡地直面千索那賤廝說:“本王這個月底要娶的人是上陽。”
那一刻我明明清楚地知道夜星辰他正在演戲,可是人生本就是戲,有那么一秒鐘,我承認我厚顏無恥地,自覺把我自己當成了女主角,我當真了。哪一個女孩子心中沒有灰姑娘情節?我,也不能免俗。
此去經年
完顏走的那日,我帶著他最喜歡的杏坊栗子糕,和夜星辰一起去城門口送他,我記得那天清晨的早霞很漂亮,萬里晴日方好的。我們三個人就那么渺小地站在日光下,做最虛假的場面,說分別。
我以為我一直是希望他快點走的,千索這種人自高自大,自戀自狂,仗著喜歡我也不尊重我,可是當我看著他身后的那行裝,那馬匹,我承認我他媽該死的犯賤了,我居然有一點舍不得他。我跟他似敵似友的處過那么一段日子,我欣賞他的才華,可憐他的孤陋寡聞,明明他都二十好幾,老婆成群的人了,居然連最簡單的夫妻生活都沒體驗過。這時候我才后知后覺的想,我或許從來就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討厭他。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我故意用拳頭輕搗他的肩膀,嘲諷他說:“千索,本姑娘獨一無二,絕色無雙,好多人都被我拒過,你不要太介意,不用覺得很丟臉。”
完顏千索和我邊上的夜星辰被我這么一逗,都咯咯的笑了,除卻那天格外好看的風景外,多年后,他們兩當時的笑靨一直就像膠卷一樣的定格在我的腦海中,久久都不能忘。
我記得,一直記得,當時千索那壞蛋竟然猝不及防地當著夜星辰的面,親了我的臉頰,他那么神秘兮兮地趴在我肩上,對著我的左耳絕對很曖昧的說:“上陽,你誤會了,我根本沒有介意,我不覺得對你示愛失敗是多么丟臉的事。”他說;“你不懂,我只是難過你不喜歡我,寧愿嫁給夜星辰都不選擇我而已。”他很認真,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上陽,我對你是認真的。”他說:“是真的,上陽,這一次是真的。”
我當時只莞爾笑了,我說:“千索,這種話你對多少姑娘說過?”我說:“哎呀,都走了還不忘記忽悠我,真壞!”我當時一點都沒有當真,只平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鄭重地對他說:“千索君,此去清風白日,自由道好風景,祝你一路順風。”
后來,夜星辰說,完顏千索走的時候幾乎是哭喪著臉的;他說,程墨汐,就沒見過你這么遲鈍的姑娘;他說,為什么你那么相信外人的說法,卻不相信你自己所看見的他呢?;他說,完顏千索這個人絕對和傳言中講的不一樣;他說,程墨汐,謝天謝地,你那時沒長眼錯過了他。
我驚異的回首,努力想我從前的遲鈍,淡淡地對我邊上的夜星辰笑。我說:“不用謝。”,當真回想起來,其實我也慶幸,不錯過他,我如何得以遇見夜星辰?
我淡淡地回首著,程墨汐的前三十四年是那么漫長,長得就像一條大河,如此悠遠,而又如此跌跌撞撞。時間沉淀了我的過去,大肆傳說了我們的故事。當一切塵埃落定,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故事的結尾處,眺望著我們的從前,既覺得心痛難忍的悲傷,又總是忍也忍不住的無比懷念。
后來我再見完顏千索時,他已再不年輕,他正值而立之年,彼時,他從前渴望的經國大業已成,萬里草原無一處不是他的。我很高興,他終于成功地由一個大男孩升華成一個成熟而又有魅力的大英雄。
那個時候他氣吞山河,呼風喚雨,已經能翻弄手掌便旋轉整個北方的乾坤,可我記得,完顏千索他卻赤腳坐在藍天白云下的草地上,一臉純真,又一臉悲傷地對著彼時已經相見不相識的我說:“五年前我曾喜歡,真心的喜歡過一個叫程墨汐的中原姑娘,可是當時我名聲太臭了,那個人不相信我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