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陶越凡的梁子就這樣越結越大,讓書硯奇怪的是周永承居然會幫她解圍,而且最近對她的態度也不如以前那么惡劣了。
“你說周永承是不是失憶了?”書硯忍不住問出口。
“人家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學學別人的氣度”葉琳語重心長的說。
“切……!”
“反正你也沒見到陶越凡,你就別再找他的麻煩了,他你都敢惹?現在全校的人都曉得初二3班有個叫趙書硯的……”
“干嘛?”
“跑到人家的班上大罵他是逃獄犯,還咒他全家!”
“……全校的人都知道?沒那么夸張吧!”
“你就把他當做那些說你壞話的人,過了就算了”
“我和他們不熟!”書硯明白葉琳指的是上次和周永承吵架時在一旁煽風點火的那些同學,反正平時也沒什么交集,以后自然不會有,當然就算了。
“陶越凡你很熟?”
“額……我和他外公熟,嘿嘿”
“……”葉琳一副你又吹吧,信你才怪的樣子。
“不信?我跟你說他外公還摸著我的頭說小硯真乖,要是陶越凡那小子也像你一樣該有多好,還經常給我好多零花錢”
“……”
書硯和陶越凡的外公是真的很熟,熟到書硯一見到那位老人就會甜甜的喊他“外公”,而老人也會親切地用手去揉書硯的腦袋,“小硯丫頭,才多久不見又變機靈了。”
寒假父親帶她去拜年,陶越凡的外公看到書硯父女倆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到來時,絮絮叨叨地責備了好一會兒。
“哎呀,外公,你要不吃,我拿回去好了”書硯撒嬌道。
“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過來”父親像拎兔子一樣把穿得鼓鼓的書硯從老人身旁拎了過去。
“誒,不礙事,我就喜歡小硯這性子,不像越凡…哦,對了…小硯啊,今天越凡也過來,你們好像還沒見過,一會兒就叫他陪你玩,他要是敢欺負你,告訴外公,我幫你教訓他”老人愉快地說著。
“好啊,謝謝外公”書硯詭異的笑著。哼哼,陶越凡,還是我被逮到了吧,看我不收拾你!
父親和“外公”在客廳里聊生意上的事,書硯無聊得發慌,趁著他們不注意,偷偷溜了出來。
書硯在別墅的小花園里瞎轉,嘀咕著“外公”干嘛要住這么大的地方,她和父母住的地方雖然也挺大,但這樣的花園卻是沒有的。
一陣風吹來,空氣里似有清幽甘洌的花香飄動,書硯不解地望向周圍,冬季園子里的花草樹木基本都已干枯,這味道從何而來?
順著香氣一路找過去,書硯在一處用綠油油的藤木圈圈繞繞的呈菱形狀的褐藍色鐵柵欄外停了下來。
鐵柵欄筑得比書硯的身高還要高出一個頭,一條一條的挨得很密集,里里外外還纏繞著青翠茂密的常春藤,從藤木之間的縫隙中窺進去,一股濃郁幽深的香韻剎時充盈于書硯的鼻間,耳邊似響起了風鈴搖動出的音符的聲音,一朵朵乳白色的小鈴鐺花出現在她的眼前,那花朵從偏向一側的深綠色花莖頂端延伸出來懸垂于空中,好似在風中搖曳的鈴串,晶瑩剔透。
盈盈浮動的景象讓書硯不知不覺的沉迷于其中,她像著了魔般一步一步的爬上柵欄,力圖鉆進那片花海里探個究竟。
還沒爬到頂端,頭頂上方忽有聲音傳來:“丫頭,你不要命啦,趕緊下去”
書硯迷糊著看過去,只見柵欄對面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綁著位中年男人,穿一身黃色的工裝,戴一頂紅帽子,正在往粗壯的樹干上噴灑白色的液體。書硯認得他的,他是“外公”雇來打理花園的王叔。
“說你呢小硯,還不趕緊下來,當心玻璃扎到你”
“玻璃?哪有!……啊…!”書硯自語著繼續往上爬,右手卻被什么東西深深地刺了一下,很快有血溢出。
“誒…你在那里別動……別動!”王叔著急的滑下樹干。
書硯咬唇抬頭看去,柵欄靠近頂端的地方竟圈起了一根根綠褐色的刺藤,上面還開滿了一片片的如楓葉般的葉子,暗紅色與深綠色交錯并排,尖尖麻麻的刺毛觸目驚心地正對著她的雙眼。
“哇,嗚嗚嗚……爸爸,爸爸”書硯嘴一扁大聲的哭起來。
感覺到手掌上傳來鉆心的刺痛,書硯哭得更厲害了。
“趙書硯,你不要動!”聽到哭聲趕到這里的陶越凡狂吼。
王叔從樹上滑了下來,還沒站穩腳跟,陶越凡就朝他喊道,“王叔,去把木梯拿來!”
書硯聽到他的聲音身體竟莫名的一松,慌忙伸出左手去抓藤木,一塊玻璃又直直地扎了進去,“啊……!痛!陶越凡,救我,救我,陶越凡”
“你把眼睛閉上,不要動,我馬上上來”陶越凡急促地說。
“王叔,王叔!”陶越凡看著書硯手上的鮮血沿著藤木一個勁地流到地上,心里陣陣發慌。
“嗚……嗚,陶越凡,陶越凡……”書硯嗚咽著不停地喚他。
“不要哭,小硯,乖,把眼睛閉上,閉上就好……”
書硯死死咬住嘴唇不讓哭聲發出來,顫顫地閉上眼,陶越凡還在說些什么她已經聽不大清了,只聽得那一聲聲的“小硯,小硯,小硯……”
“小硯,不要怕,摟著我”
“……”
“睜開眼,小硯,我在你旁邊”
熟悉的淡淡清香和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圍繞著書硯,她赫然睜開眼。
“哎喲,我的大少爺,你怎么就這么上去了,趕快下來啊!”抱著木梯匆匆趕到的王叔著急的說。
“摟住我!”陶越凡命令她。
“我……我…”
“小硯,相信我”
堅定的語氣讓書硯漸漸靜了下來,她伸出一只手摟住他的腰,然后,再度閉上雙眼。
陶越凡單手撈過書硯,將她偎在自己懷中,就著木梯一步一步往下。
王叔在兩人快要到達地面時膽戰心驚的接住了他們。
陶越凡額上汗水細密,微微吐氣道,“可以了”
“……”
“小硯”越凡晃動懷里的書硯。
“……”書硯的臉毫無血色。
“小硯…趙書硯!”
“簡直不像話,誰允許你靠近那個地方的,還敢往上爬,不要命了是不是!”
“越凡他還不是為了給客人一個見面禮,爸,你就別罵了”
“給我閉嘴,他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慣的”
“是小硯那丫頭不懂事,也不能怪越凡,您別氣壞了身體”
“幸好小硯沒事,否則我看你拿什么來交待”
“……”
好吵……
書硯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里面她和葉琳在課堂上大聲吵鬧,一會兒媽媽又叫她回去,幾個黃發男生騎著摩托車從她身邊呼啦而過,一會兒又有救護車的聲音響起,爸爸倉皇地逃跑,陶越凡抱住她低低的喊著……
“他們已經幫了我們那么多,你就不能停停嗎?”
“停?停了誰來養你,書硯不讀書不考大學?”
“這和書硯讀書有什么關系?!你每次都有借口”
“女人家懂什么!”
“是,我是不懂,但最起碼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壞”
“砰!”有門被狠狠甩上的聲音。
“我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書硯輾轉醒來時母親說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
冬日的陽光透過窗簾漫進屋內,她昏沉沉地回憶著昨天。
“頭還痛嗎?”母親柔軟的手摸著她的額頭。
書硯看著母親微紅的雙眼,輕輕的問:“你和爸爸吵架了嗎?”
母親搖了搖頭。
“可是,我明明聽到……”
“你爸爸他,心情不好”
“……是因為我嗎?”
“不是,你沒事他高興都來不及,怎么會生你的氣”
“我昨天……”
“好了,趕緊起來,我幫你洗洗,臟死了”
書硯很納悶為什么父母只字不提昨天的事情,并且對她也沒有半點的責備。按照父親的性格,應該會把她罵得狗血淋頭才對,至于母親,要么是禁她的足,要么是扣下她一個月的零用錢。
可是……書硯在家里乖乖的呆了兩天,父母只是說的話比平常少了點,其他的,沒有異常啊。好比現在,母親坐在電暖爐旁給她和父親認真的織著圍巾,臉色好得不能再好了。
書硯憋不住了,開始東跳跳,西晃晃。
“有什么話就說,不要鬼鬼祟祟的”
“……嘿嘿”她有做這么明顯嗎?
“傻笑什么?”
“……媽媽那天在外公家我受傷后發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一點也不記得了爸爸為什么不罵我呢還有就是那個陶越凡他怎么樣啊?”書硯一口氣說完,然后,屏住呼吸,瞄了眼母親。
母親放下織到一半的圍巾,擔憂的摸了摸書硯的臉,“腦袋摔壞了?”
“哎呀,我沒事…就是對那天的事情,想不大起來了”書硯拿開母親的手。
母親這才放下心,接著織起圍巾來,慢條斯理的告訴她,“陶越凡抱著你慌慌張張的找醫生,當時所有的人都被嚇到了。你“外公”指著他開口就罵,誰都勸不住…醫生幫你檢查完后你爸爸就把你帶回來了。”
“……就這樣?”
“就這樣。”
“……那外公為什么要罵陶越凡?”
“他把你弄成那樣,不罵他罵誰?”
“啊?!”
“啊什么啊…他說第一次見你,想要送你一個見面禮,又剛好在花園里碰見了你,所以就帶你去摘那些鈴蘭花……”
書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第一次見她?還有見面禮?他帶她去摘花?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
“他還說什么了?”
“……”
“哎呀,媽媽”書硯搖晃著母親的手。
“我說你怎么老是關心他說了些什么,哦,他說什么你就做什么。叫你摘花你就摘,叫你往上爬你就往上爬,好了吧,兩人一起摔下來了吧,弄得一個昏睡了一整天,一個腿上被劃出了好幾道血淋淋的口……”
“陶越凡也受傷了?!”
“看你下次還不長記性”
“噢…說重點!”書硯捂耳跺腳。
“重點就是你們要摘的花是你“外公”精心栽培的鈴蘭,有些生出了橘紅色果實的花朵是有毒的……”
“有毒?那為什么還種”
“…一個人對自己想要的總是會不惜一切得到的”
“哦……”書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這么說陶越凡那家伙還好心幫了她,要是讓父親知道一切都是她一個人自作主張的話,那還不打斷了她的腿。趙書硯啊趙書硯,現在知道語文老師說的好奇害死貓是什么意思了吧!哎……
書硯一直覺得欠了陶越凡的人情,所以當她終于找到那位神出鬼沒的“逃獄犯”時,一時情急的她才會說出“我趙書硯天不怕,地不怕,這世上還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有事需要幫忙盡管說……”那樣的話。
不過直到高二上半學期陶越凡退學,這期間他們見過的面也就兩三次,說過的話加起來還不到十句。自然而然的,書硯也沒有機會去履行她許下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