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回Email、開會、跟工程師溝通、在設計師的計算機屏幕旁邊討論、交代事情下去、應酬、找CASE、解決問題,然后三節辦活動、一年一次的員工旅游、年終尾牙、春酒,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繞著轉軸跑的天竺鼠,在永無止盡的循環中重復動作。
最可怕的是,他越來越習慣這樣的生活。
星期五下午的四點鐘,頭依舊昏昏的,感覺這天好像永遠都不會結束,他趕著開會,還有硬仗要打,沒有時間吃中餐的他,補充綜合維他命配能量水,低頭摸摸腰際的肥肉,心想下班的時候一定要騎腳踏車回去,借機運動一下。
他無所事事的在路邊騎著腳踏車,沒有想什么事,已經很久了,他不再思考太難回答的問題,因為那些問題常令他情緒激動,那些美好的回憶,他淺嘗則止,但是,即將邁入四十歲的中年危機,男人在情緒上會產生什么變化?
行尸走肉的生活讓他不再覺得自己重要,就算自己消失了,日出日落,這世界還是會如期的運轉,他了解自己無法控制一切,一些原本執著在意的事情隨著時間的歷練后變得無足輕重,他開始懷疑生命的意義、開始眷戀曾經擁有的美好時光、一種一直存在的失落感強迫他只能從回憶中尋找。
他的回憶似乎不免俗的總回到一些他得不到的東西,他佇留在那里,那里的回憶像幽魂一樣的纏著他,使他失去了意識,使他看著眼前的意大利面,卻在想著和她一起吃的那條魚,使他看著眼前的美景,卻在想著她的臉孔與身上的氣味,使他不再生活,像一具尸體,他恨透了自己。
打字心底的快樂已經離他遠遠的,彷佛童年的記憶一般模糊,盤問的結果只是尷尬萬分,因為他時時刻刻的感到害怕,因為害怕,所以他穿上了鐵甲。
「你為什么都不在家陪我?」
「我沒辦法待在家里的原因是因為我必須要運動,只好在附近游蕩,這樣,我才不會失眠。」杰倫對芳禎解釋著,他們同居了,現在住在一起。
芳禎對他的要求有點嚴苛,他得讓自己盡量看起來是快樂的,而這令他加速的消逝,他在家里的地板上每走一步就在消逝,他原本善良天真的人性也正在隕滅,他不再感到快活,對于美好的事物只是冷眼旁觀,對于他最有興趣的事物嗤之以鼻、甚至見到別人的不幸都可以讓他好過一點,他大聲呼吸,提醒著自己還活著,他聽到自己在咳嗽,他祈禱死亡,在死亡的路上,事實上,他在掩飾自己的狂喜。
有一段時間他只是坐在那里,等著芳禎發完脾氣,一陣沉默后,她把電視打開,不想因此錯過她喜愛的節目,于是杰倫起身,盡量若無其事的打開門按電梯,他將垃圾袋大包小包的拎到地下室的回收室,依照垃圾分類一一的歸類放在不同的塑料桶,然后再按電梯回到家中,他坐在沙發上,四處看著這個突然令他感到陌生的家,家里主要是咖啡色系的,走溫馨路線,而且只要是布料,像是窗簾、床罩、桌巾、布沙發,這些上面都有蕾絲,對于這件事,他發現他們兩個對于室內裝潢的品味大不相同,應該說,他一直都沒有表達明確的想法,他只是詢問她的意見、詢問爸媽的意見、詢問設計師的意見,主要是芳禎的意見,他只是一昧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