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雖不似十五那般圓，月色卻甚好。
蓯蓉一個人行在一條河邊，忽而駐足－－－－就是在這個地方遇到他的吧？那個精通音律的男子，這樣想著，蓯蓉唇邊浮起一絲笑。
“圣女還沒睡？”嘲風走了過來。
蓯蓉回過神：“鳶兒睡了？”
“嗯。”嘲風猶豫了一下，“那個，圣女，我……”
蓯蓉輕一笑：“聽聞龍族三殿下嘲風向來直爽，今天是怎么了？”
“那我直說了。”嘲風認真地看著她，“我大哥，是你封印的嗎？”
蓯蓉沒有馬上回答，她踱了幾步：“如果是，你會離開鳶兒嗎？”
“她是她，你是你。我不會因你犯了錯而遷怒于她。”
“鳶兒真是幸運。她選擇的人總會護她、疼她、懂她。”蓯蓉回過頭，“你不用為難，你大哥不是我封印的。”
“真的？”嘲風不相信。
“我怎會封印他呢？鳶兒不會傷你，我也不會傷他。”蓯蓉說。
嘲風的表情緩了緩：“你是說……”
“我和他的關系，就如你和鳶兒的關系。”蓯蓉展開手，手中是一支做工精細的玉簫……
千年前，在蓯蓉還是瓔珞的時候，虛懷谷一如現(xiàn)在這般繁榮，甚至比現(xiàn)在更加安靜祥和。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春天，瓔珞立于河畔，想著天伐帶回來的那個叫鳶兒的女子。她那近乎天人的容顏和那未卜先知的能力無不暗示著此人絕非人族中人。神界也無這號人物，難不成，是妖族？瓔珞心煩意亂地取出身上的玉簫，吹起了自己譜的《龍吟調(diào)》。
忽而，不遠處一陣琴音傳來，正和她的曲調(diào)。從天界到虛懷谷，誰敢和她玄櫻的曲調(diào)？瓔珞臉色立時難看了：“出來！”
一陣風起，一個身著淺藍長袍，外罩金藍無袖套衫的男子出現(xiàn)在眼前。他一頭長發(fā)未束，僅由一根錦藍絲帶系起，額前發(fā)梢微遮左眼。他抬手撩了撩遮眼的發(fā)，儒雅的臉上現(xiàn)出一絲邪氣的笑：“怎么，技不如人，發(fā)火了？”
“龍族大殿下囚牛，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瓔珞負手就要離開。
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琴音，瓔珞微一側身，手中玉簫卻成了幾段。她微惱地回頭，只見囚牛懷中已多了一張刻有流云龍紋的七弦古琴。
“囚牛，你敢犯上？”瓔珞臉色陰沉。
“別人都說，玄櫻轉(zhuǎn)世，大不如前。我想看看，是否屬實。”囚牛愛惜地拂過七弦琴弦，笑意依舊。
“找死！”瓔珞一甩手，櫻靈環(huán)飛出。
囚牛手在琴面上一撫，七道金光飛出，織而成網(wǎng)，抵住了櫻靈環(huán)。
兩人過招不下一百，卻一直不分勝負。后來也不知何故，囚牛突然收手，櫻靈環(huán)氣勢猛盛，一下子將囚牛擊倒在地。
瓔珞并不想傷他，連忙蹲到他身邊：“你沒事吧？”
囚牛不說話，只是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她。瓔珞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她甩手就走。
“喂，你把我弄傷了，你不負責的啊？”囚牛飛快地跑到瓔珞面前，把手背上的一塊擦傷給瓔珞看。
這也叫傷？瓔珞只覺得這個人不可理喻，她憤然地在囚牛傷口上一按，大步向前。囚牛一聲哀嚎：“瓔珞，你必須負責！”
就這樣，囚牛纏上了瓔珞。時間一久，兩人便從初時相爭轉(zhuǎn)為彼此心意相通。而天伐，也因鳶兒的出現(xiàn)深知情之為物。雖知囚牛為龍，但他并未阻止，甚至還幫瓔珞瞞住谷中眾人。
囚牛與瓔珞，天伐與鳶兒，他們以為，他們可以一直幸福下去，至少，會幸福這一輩子。可是，那一天……
那一天，囚牛一如往常在河畔一邊撫琴一邊等待瓔珞。
“儒雅風流，琴角箏頭。大殿下果真技壓三界。”隨聲，一藍衣女子近前。
“鳶姑娘怎有心來找我？”囚牛站起來。
“大殿下莫不是忘了？龍君讓你來，可不是談情說愛的。”鳶兒眼角一瞟，看到囚牛臉色一變，她莞爾一笑，“放心，我不是你父王的耳目。我只是來提醒你一句，若想要天長地久，就帶圣女離開。”
“按照族規(guī)，長老必須娶圣女。你怕了？”囚牛聽說她不是龍君派來的，也不再擔心，“我還以為，敢逆天行事的花靈一脈都是肆無忌憚的呢。”
“天伐娶了圣女，你也不會好過，何必言語相激？”鳶兒微微仰頭，瞇起眼看著天空，“我并不想管三界中的事。天伐已經(jīng)夠累了，我只是不希望他還要為我們四個人的事煩心。”
“可你是花靈。”囚牛細撫琴上花紋，“天帝愛戀的種族，是不可以存在的。你們連天都可以魅惑，哪怕身份再尊貴，也必定為世所不容。”
“什么意思？”鳶兒不解。
囚牛抬起頭，一字一頓：“上古神咒，凡戀花靈者，一律身殤心傷，永世不得解脫。”
“你胡說！”
“不信，你可以繼續(xù)呆在天伐身邊。”囚牛瞇了瞇眼，“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但天伐與瓔珞自幼相交，瓔珞很在乎這個朋友。我不想他為你遭天的詛咒。”
鳶兒不說話了，她看著囚牛，良久良久：“我明白了。”轉(zhuǎn)身離開。
……
囚牛將鳶兒離開之事告訴了天伐和瓔珞。天伐只是瘋了一般地追了出去。他離開的那天，仿佛已將他與囚牛的友誼也一同帶走了。再見，卻是不如不見。
昆侖之巔，囚牛再次見到了天伐。只不過，他眼中不再有溫和的笑意，手中乾坤扇搖動，生出的是滿山殺氣。
那一戰(zhàn)，足有七天七夜。天伐離開四天，法力卻是大增，最后竟將囚牛封入昆侖山中。
“囚牛，我視你如友，你卻逼死鳶兒。我會讓你，付出等同的代價。”
這是天伐對囚牛說的最后一句話。囚牛開始不明白，直到三日后，有消息傳來，說虛懷谷圣女瓔珞，與龍相戀，慘遭火刑，尸骨無存。
鳶兒的離開，已將那個原本如神的人變成了冷酷無情的魔。
“那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成了蓯蓉。鳶兒成了蘭鳶。囚牛在昆侖山。天伐應了詛咒，身殤心傷，至今沒有解脫。”蓯蓉嘆了一口氣，結束了這段千年之前的往事回憶，“天色不早了，早點休息。”她說著，朝遠處走去。
嘲風怔在原地，喃喃道：“凡戀花靈者，一律身殤心傷，永世不得解脫。”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