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叫我大師？”男子輕笑出聲，手指在她頭上微微一點，就像是有什么東西，沖破了障礙擠出她的大腦，卻又像是小草發芽一樣緩慢地，一點點的將一些東西放進她的腦海。

她看見了他們一起拜師的時候，祖師慈愛的眼睛掃過眾生，她看見他們圍坐在一起，聽祖師講道的場景，耳邊似乎還回響著祖師的孜孜教誨，她看見了她打斷祖師的講道，出言問道：“人如果沒有情，那不是就不會痛了？”

“世人都有七情六欲，這是從凡胎里帶來的?！弊鎺熞琅f平靜的說道。

“那為什么還是有修成正果的人呢？”她恭恭敬敬的站在座前，雙手合十繼續請教。

“那是因為他們經歷常人從沒經歷苦難，接受了常人所不能接受的痛苦，思考了常人從不思考的問題，終于大徹大悟方得成正果?！弊鎺煷葠鄣目粗?，波瀾不驚的眼神中，終于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波動。

“弟子還是不能明白祖師的話，看來只有身在紅塵萬丈中，才能勘破這人世間的情，那弟子愿親往之，以從苦難中頓悟祖師所說之道?！彼辶恋穆曇繇憦卮蟮?，驚動一眾師兄弟的道心。

“好吧?！弊鎺熛楹偷穆曇羰亲詈蟮挠洃?。

“大師兄，好久不見，我都沒認出你來。”她起身恭恭敬地抱拳，卻嬉皮笑臉的說道。

“小師......，”白衣男子掃了一眼她的裝扮，“呃......妹，你一點也沒變。不想看看你走了之后的事情嗎？”

“既然我已經離開了，那結果就不再重要了。”她收起嬉笑的表情，努力地想裝作不在意，可是眼睛里的渴望是不會騙人的。

就像是被融化了的冰面，一點點的變得透明起來，依舊是那山高大的落地窗，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擠進來，灰色的病號服整齊的穿在身上，蒼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曾經她最得意的眼睛。各種醫學儀器陳列床頭，一根長長地輸液管將她和頭頂的藥瓶聯系在一起，成為了她生命的維系。

一個女子一臉哀傷的看著她的臉，一個背對著窗戶的男子，憔悴的臉上布滿青須，深陷的眼眶中，一雙通紅的眼睛滿是內疚和自責。

這一切就像是因為她的缺席而定格在那里，現在又因為她的闖入而繼續。

“你覺得如果我們告訴她，李明宇是因為查出癌癥晚期，故意演戲給她看好逼她離開強嗎？如果她真的知道了，就不會痛苦嗎？”程浩忍不住用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中一點點的滑落。

程媽媽也抑制不住悲傷的情緒，伏倒在她的床邊痛哭起來。她呆呆的看著他們，伸出手像是要安慰他們，可是咫尺卻變得遙不可及。

門吱呀的緩緩開了，一身病服的李明宇搖著輪椅，艱難地來到程媽媽的身邊：”阿姨，是我不好，不該讓你們和我一起演戲，是我害了冉冉。”他轉頭深情地看著她的睡顏，“我這輩子是沒有機會和她說道歉了，不過我很快就能再看見她了，我一定會找到她親口對她說，我愛的一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