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少年的阻攔,云淺很快就替年輕男子把好了脈。她掏出一顆瑩碧的藥丸,塞入男子口中。
“喂!你喂我家少主人吃什么?”少年吼道。
云淺回頭,對他一笑:“穿腸毒藥。”
“你!”少年氣紅了臉。
“我什么?”云淺踱到他面前,“你打我啊,打我啊!”
“別以為我不敢!”少年一揚手,才發現自己可以動了,他得意,“你完蛋了!”
“住手。”一低沉醇厚的男聲響起。
三人抬頭,只見倚在樹下的雪錦男子已站了起來,目光清冷而明澈,全身上下迸發出令人不敢正視的威嚴氣勢。
“少主人!”少年欣喜地迎上前。
年輕男子無視少年,對云淺一揖手:“云塵謝姑娘救命之恩。”
這倒是個明事理的,云淺笑了:“你身上還有傷,需要好好調理。”
少年看了看云塵,又看了看云淺。訕訕開口:“你還真是在救人啊……可哪有這么好心的人啊?”
“對啊,哪有這么好心的人啊?所以……”云淺沖少年一攤手,“診金呢,是免不了的。”
“就知道!”少年看向云淺的目光中多了一分不屑,“說吧,要多少?”
云淺認真地想了想:“看你們也不像有錢人,隨便給點吧!”
“不像有錢人?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黃毛丫頭!”少年更加不屑,扔給云淺一袋銀子,“不用找了!”
云淺掂了掂銀子,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少年:“我說隨便給點,你也不用拿這點小錢打發我吧?還說什么不用找了,你太幽默了!”
少年臉上掛不住了:“不夠么?那,你要多少?”
“不多,就,一千兩吧!”
“什么?”少年直著嗓子叫起來,“就一粒藥丸啊!你用了什么珍貴藥材,要一千兩?”
“藥材很普通,但效果好啊!而且,我這藥丸貴就貴在及時。這荒郊野嶺的,要是沒我這藥丸,你家少主人能好這么快?所以說啊,這一千兩還是很值的。”云淺無害的表情加上那一本正經的語氣,還真讓人無法回絕。
少年語氣軟了:“那什么,我身上現在沒那么多錢,能、能少點嗎?”
“什么?什么!你沒錢?”云淺一臉錯愕,“早說嘛,早說我就不救了。不過沒關系,我多的是辦法讓你家少主人恢復到剛才半死不活的樣子。”
“小丫頭。”赑屃實在看不下去了,那云塵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這小丫頭狂妄的樣子雖討喜,但還是到此為止吧。他上前,點點云淺的小鼻子:“別玩兒了,我們還得趕路呢。”
一旁的云塵一直注視著云淺,只不過一相貌清秀的小女子,姿容遠不及他見過的那些美人,可偏生叫他移不開目光。這個女子,他很感興趣。眼見她要離開,云塵開口:“姑娘救在下一命,一千兩理當奉上。可我主仆二人行李馬車都丟了,實在沒這么多現銀。不如,姑娘隨在下回去,在下定當禮之以上賓。”
“剛才之言不過淺兒隨口玩笑,公子別當真。”對云塵這個謙謙君子,云淺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不過一顆藥丸,權當見面之禮吧。”
“就是!我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赑屃連忙道。云塵看云淺的目光他看得真切。這個男子很危險,還是避開的好。
“可我們馬車都丟了,姑娘能否送我們回去呢?”云塵無視赑屃,繼續道。
“與人方便是應該的。公子家在何處?”云淺笑問。
“衡州。”
“啊,真不巧,我們不經過衡州。不同路,不同路!”赑屃握緊云淺的手腕,如是道。
云淺瞪了赑屃一眼,腹誹一句“小氣的男人”后,對云塵道:“云塵公子上車吧!我送你一程。某人不和你同路,我可是要經過衡州的。”
云塵的目光淡淡掃過赑屃:“多謝了。”走到馬車前,一斂裾跳了上去。
云淺也鉆入了馬車。少年很自覺得坐在了馬車夫的位置。赑屃不放心云淺與云塵獨處,本想也進馬車,卻不想被云淺推了出來。云淺指了指少年:“你和他一起駕車!”
知她在惱剛才自己開口拒絕云塵,赑屃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在少年身邊坐下。云淺又瞪他一眼,正欲回車內,赑屃卻一把拉住她的手,低聲道:“丫頭,我一直都在。”
云淺一怔,心底里涌起一陣莫名的悸動。可她嘴上卻不饒人:“現在討好我啊?晚了!就是不讓你進馬車。”甩開他的手,鉆入了車內。
這個小丫頭啊!只盼快點到衡州、快點離開。赑屃這樣想著,揮起鞭子驅動馬車。
而此刻,云淺坐在車內,才意識到沒讓赑屃進來是個多么嚴重的錯誤。偌大的車廂中,就她與云塵兩相對望,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淺兒姑娘很討厭我嗎?”云塵突然開口。
“啊?怎么會?”云淺訕訕答道,明顯底氣不足。
“那為何一直一言不發呢?我見你和云誰挺聊得來的。”
“云誰?”云淺眨巴眨巴眼,“外面那少年叫云誰?”
“是。”
“哈!好特別的名字哦。”云淺笑得眉眼彎彎,將車門拉開一條縫,沖外喊道,“云家那小誰,到了下一個鎮子就先找家客棧,天快黑了。”
“不許給我取外號!”云誰漲紅了臉。
“怎么能說是外號呢?云誰云誰,可不就是云家那小誰嗎?”
“你!”云誰猛回頭,正見云塵目光深沉地看著云淺,他心里一沉,忙回過頭,認真地看著前方——少主人似乎對這個云淺上了心,無論怎樣,自己要和她保持距離了。
見他不說話,云淺討了個沒趣,摸了摸鼻子坐了回去。
“淺兒待云誰倒是親熱。”云塵有意無意地改了對她的稱呼。
“他與我年紀相仿,當然有話說。”云淺并沒注意到稱呼。
“哦,那淺兒之意,是我年歲太大了?”云塵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云塵公子真是幽默啊。”云淺心虛地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目光順著車窗瞟向外面——跟他說話好累啊!唉,要是龍蝦在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傷勢問題,云塵閉眼調息,沒再開口。車內一時靜了下來,只偶爾有云淺拿糕點時移動盤子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云塵睜開眼。一扭頭,他就看到倚倒在車壁上的云淺,不由啞然:難怪沒再聽到盤子響,原來是睡著了。
“唔……我走不動了……龍蝦背我!”云淺咂咂嘴,嘟囔道。
她與那駕車的男子關系倒是親厚。云塵抿抿唇,目光落回那酣眠的女子身上。她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微微輕纏,似被風吹動的花蕊。一襲紗質粉衣攤在座椅上,如一朵綻在初春的粉桃。有風吹入,氤氳起她身上淡淡的藥香,給人一股說不出的舒適。
時而天真如孩童,時而靈動如靈狐。明明有幽蘭般空靈的氣質,卻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冷漠。還有那一身絕對不弱的醫術,明顯與她年紀不符,足見其醫術上的天賦。
怎么,會有這樣的女子啊?
云塵唇角浮起一抹笑,忽瞥見她嘴角的糕點碎屑,手已不由自主抬起,輕輕柔柔拂過她的唇角,那溫潤柔弱的觸感真叫他欲罷不能!
“丫頭,到客棧了。”車外傳來赑屃的聲音。
云塵忙收回手,正襟危坐,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淡漠疏離:“她睡著了。”
下一刻,門被推開,赑屃進來,抱起熟睡中的云淺,不看云塵一眼,返身走了下去。云塵目送他下車,眼底浮起一絲莫名的不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