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云府里種植的荷花也都盡數綻芳滿塘,赑屃卻依舊昏迷著。合了云家、穆家、秋家三家之力,也只得保他不死。
云淺整日守在他的床邊,也不見鬧,閑時就看看醫書,對來人無一不是笑臉相迎,仿佛病中人與自己毫無關系。然而,這更讓眾人擔心——云淺不擔心不難過,無非是抱了死生相隨的心,這才置生死于度外。
“淺兒。”云塵拿了幾個青嫩的蓮蓬走了進來。
“小舅舅來了。”云淺放下手中書,接過蓮蓬。
云淺的手素白纖細,握著那幾個嫩綠的青蓮蓬,分外好看。云塵走到她身邊坐下,拿過一個蓮蓬剝起來:“外面的醫榜很久沒人揭了。”
“嗯。”云淺把玩著剝出來的蓮子。
“穆家和秋家,也盡力了。”云塵悶聲,艱難開口。
“嗯。”云淺沒有抬頭。
“淺兒。”云塵站起來,“我們,已經盡力了。”
“會有別的辦法的,對嗎?”云淺仰起臉,水樣的眸子里清澈而滿含希望。
云塵不忍地別過臉:“再救不醒,赑屃他餓也會餓死的。”
“哦。”云淺依舊只應了一聲,不見悲喜。
云塵還想說什么,秋惜之卻敲敲門走了進來:“夫君,醫榜被揭了。”
云淺目光一亮。云塵忙道:“讓那人直接來這里。”
不一會兒,穆葉蘇、秋憐之伴著一白衣男子走了進來。只見那白衣男子儒雅清俊,衣飾素雅整潔且質地考究,一把三十六白折扇輕搖慢晃,扇上墨竹便如臨風般生動起來。
云塵微微怔了,此男子儒雅氣韻堪稱無雙,俊朗儀表更遠勝屋內一干儀容不俗的男子。云塵咳了兩聲打破沉寂:“請問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負屃,因急需萬金,才委屈醫人。”明明是極張狂的話語,由他溫和清脆如碎玉的聲音說出來,竟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敢問負屃公子師承何處?”云淺不敢讓赑屃承擔任何的風險。
負屃將折扇一合,抵住下頜:“嗯,怎么說呢?在下極愛讀書,但凡有個名的藥典醫書我都爛熟于心。而且,家兄號稱神醫,亦有求助于我之時。”
“如此,請公子盡力。”云淺說著,將床側位置讓了出來。
負屃看清床上之人,不由一怔。他快步上前一把扣住赑屃脈門,臉已沉了下來:“誰干的?”
屋內之人皆一怔。穆葉蘇皺眉:“閣下是……”
負屃扶額:“他就是我那神醫兄長啊!”
“那你也是龍了?你一定有辦法救龍蝦對不對?”云淺眸子雪亮地盯住負屃。
“龍、蝦?”負屃用折扇敲了敲頭,打量起眼前這個粉衣少女。這小姑娘眉眼倒很是清秀,那雙眼睛靈動得驚人,整個人干凈又清爽。但是,怎么看她身量都還未完全長開啊,頂多不過十六歲。難道,六哥好這口?
“負屃公子?”云淺被盯得不自在了,往后退了退。
負屃收回目光,挑了挑眉:“伏靈草入骨,換了凡龍早已無救,但龍族皇嗣另當別論。只不過,憑我一人之力,他怕是要耗些時日調養才能醒來。”
“淺兒與赑屃公子情投意合。赑屃公子出事,淺兒一直擔心呢。”秋憐之開口說道。
“我不擔心。他歿了我也會隨去,沒什么好擔心的。”云淺淡淡。
又是一對情深之人!幸耶禍耶?負屃抿抿唇,單手一揮,示意眾人退后。他在離床三尺處站定,將扇展開往上一拋,負屃周身白光大作,折扇亦華光大放。有靈光逸入赑屃體內,運行一周天之后便逼出縷縷綠色毒素。
不過三個眨眼的工夫,負屃收手,嘴角卻逸出一絲血跡。他接住折扇,回身凌厲地掃向屋內五人:“有人在干擾我施法。”
眾人愣怔片刻,穆葉蘇開口:“我是降妖世家傳人,是不是法力相沖了?”
降妖世家傳人會帶妖氣?還是近乎魔化的妖氣。負屃不動聲色擦去血跡:“也許吧!我六哥沒事了,好生調養——不過,那萬金可不能少。”
如此清絕的人竟如此貪財?云塵好笑:“定不少分毫。”
負屃吁了口氣:“那就好,沒什么事我就走了。”
“來者是客,遑論赑屃公子胞弟。”秋惜之上前笑道,“惜之已叫人備下客房……”
“不必了。我本是路過,無心插手。”負屃又展開折扇,化身翩翩公子,“告辭了。”
“請。”云塵領他朝外走去。
云淺沒有跟去。她坐回床邊,輕輕靠在赑屃懷里:“龍蝦,快點醒來。好久沒人叫我‘丫頭’,我想聽了。”
穆葉蘇望著他倆,狠狠皺了下眉,扭頭沖了出去。秋憐之忙跟了出去。秋惜之卻在一旁,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未完待續